“不過,客官這是還俗了么怎么不穿道袍了”店小二問道。
小景聽罷,慢條斯理地說“嗯,還俗了,我與道法終究是無緣的。”
“要我說啊,還是人間好啊,人間多熱鬧,多自在啊,吃吃喝喝,及時行樂,總比當道士成天到晚吃齋念經要好吧。”店小二搖頭晃腦,侃侃而談,說著說著,他往小景身后一瞧,又問,“上回那位公子沒跟著一起來”
“嗯,他有事,來不了。”小景隨口應付道,為了防止店小二再問東問西,索性便道,“還是上回的雅間,隨意送些飯菜便可上酒,要你們這里最烈的酒。”
店小二笑著答應了,忙抬手將人引了上去,沒一會兒便將酒水,還有下酒菜都一一準備齊全了。
菜齊了,他也沒走,在一旁杵著閑談“知道公子金貴,所以這些食材都是最新鮮的。”
小景忍不住嗤笑一聲,心道,好像除了羅素玄之外,從未有人覺得他金貴。
羅素玄那個人很有意思,買東西的時候,只管要最貴的,飯菜好不好吃,那不重要,最要緊是最新鮮,也最貴。
從前羅素玄還笑談,說只有最貴的飯菜,才能配入小景的金口。
可羅素玄死后,誰又在乎小景吃什么,喝什么。
小景又取出金豆子,遞給了店小二,將人打發走之后,便自斟自酌。
他的酒量一直不好,稍微喝一些就會醉。
一醉酒臉就紅,媚眼如絲的模樣很勾人。
羅素玄說,喝酒容易誤事。
可羅素玄沒有告訴過小景,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也沒有告訴過小景,喝酒很傷身,越是傷情,越是想要喝酒。
辛辣的酒水灌進了喉嚨里,好似利刃在嗓子里亂割,舌頭都有些發麻。但小景喜歡這種感覺。
酒水入腹,很快小景也有了幾分醉意。
單手支著腦袋,望著窗外街對面的豆腐鋪子出神。
“羅素玄,你說,阿娘她真的不要我了么”
“我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生骨肉。她曾經為了我,在常家受盡委屈,吃盡了苦頭,怎么可能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羅素玄,當初,你其實是騙了我的,對么阿娘怎么可能會不要我”
“騙子,通通都是騙子,一個騙我,兩個騙我,所有人都合起伙來欺騙我,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小景突然怒起,一把抓過酒壺,狠狠砸在了墻角,登時碎了一地的殘渣。
他頭暈的厲害,單手捏著絞痛的眉心,壓低聲兒道“羅素玄,我頭疼”
如果是從前,他說自己頭疼,羅素玄立馬就會沖過來,把他抱在懷里,滿街尋找大夫。
可現如今,卻沒有任何人回應小景了。
“羅素玄也是個騙子,明明答應過我,要永永遠遠地陪在我身邊,當我腳邊最忠誠的狗,可他卻騙了我。”
小景低聲喃喃道“羅素玄也騙我,沒有我的允許,他不該死的。”
忽見街對面晃過一道人影,小景忍不住抬眸望去,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他的母親現如今已經熟練地學會磨豆腐,以及沿街叫賣豆腐了。
日子過得很清貧,身上穿著漿洗得有些發白的粗布衣裳,頭發用布扎了起來,身上唯一的首飾,便是手腕上戴的一只銀鐲子了。
即便如此,翠花的臉上依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細看之下,還吃胖了些,日夜操勞之下,不復從前的美貌,身形也有些走樣了,真正就是一個普通的婦人。
小景甚至在她的臉上,找不出任何一絲當初的痕跡。
這其實就是小景一直以來,都想過的生活。
他初時很沒出息的,也沒什么遠大的目標,只想帶著母親遠走高飛,隱姓埋名的生活。
日子過得清貧些也無所謂,只要他勤勤懇懇地通過雙手勞作,就一定不會把阿娘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