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二十歲的永琋個子比穿了花盆底梳著旗頭的柳清菡都要高半個頭,他微微低頭,仔細看著腳下的路“兒子都明白。”
柳清菡駐足,遙遙往養心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嘆息道“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按照劉太醫所言,至多半年,眼下都九月了。
永琋心中猛然一跳,似乎覺得這話頗有深意,可沒等他細想,便被柳清菡催促著往養心殿去。她瞥了眼殿中央的那座冰山,略顯惆悵“回皇上,太后自去年起就一直在圓明園養病未曾回宮,眼下還有一個多月就是中秋節了,臣妾想,是不是該將太后接回宮,中秋團圓呢”
一說到這個,皇帝手中的果肉頓時不甜了,他把果肉放在盤子里,接過令妃適時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指,情緒低落的嘆了口氣“朕又何嘗不想只是圓明園里伺候皇額娘的太醫時常有消息傳來,上一次接到皇額娘的脈案,太醫就說皇額娘的身子已經差到了極致,一日十二個時辰,只有兩個時辰是在清醒著的,這般情況,又怎可舟車勞頓。”
其實說句實話,他在知道太后病情時,便早已經暗中吩咐內務府備著喜木了。
能讓皇帝說出這樣的話,想必太后的情形是不太妙。不過也是,太后年紀大了,又因為擔憂皇帝,驚懼交加,可不就越病越重
柳清菡睫毛微微顫動“臣妾知道了,那到時臣妾命御膳房多做一些容易克化的月餅,好在中秋當日命人快馬加鞭送去圓明園。”
皇帝微嘆一聲“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正說著話,吳書來捧著托盤,上面放了一碗藥進來了,令妃擱下扇子,上前端了藥碗就準備伺候皇帝喝藥。
褐色的藥汁散發著苦澀的味道,只不過因為這幾年來皇帝經常喝藥,這種味道柳清菡早就習慣了,是以沒覺得忍受不了。
待皇帝喝完藥漱了口,柳清菡笑道“近來皇上的氣色是越發好了,想來夜間也睡的安穩了。”
皇帝聞言,心情大好“你也能看出來,那定然是朕用的藥方起了效果了。朕服用了這藥也有一個多月了,從夜里總是睡不安穩,到如今能一覺睡到天蒙蒙亮,就連胸悶氣短的毛病也好了。”
說罷,皇帝哼道“劉之林那狗奴才還說這藥方不適合朕的體質,依朕看,這不是挺好的效果也好,哪兒就不合適了”
似乎從皇帝的話中聽出了得意洋洋,柳清菡眉骨忍不住跳了跳,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些人自以為是,用自己的不專業去質疑別人的專業,旁的方面也就罷了,人家只會笑笑不理會你,可最怕的就是在關乎自己的命上面一意孤行的人。
皇帝既然自己找死,那誰也攔不住。
太后終究沒能吃到乾隆二十九年的中秋月餅,在中秋節的前一日晚上,于睡夢中離去。
因為太后的仙逝,舉國致哀,二十九年的中秋,整個紫禁城都彌漫著哀傷。
停靈七日后,當太后的靈柩被送往泰東陵時,皇帝忍著極致的哀痛為生養他的生母擬定了謚號,是為孝圣慈宣康惠敦和敬天光圣憲皇后。
回永壽宮的長街上,因為剛剛哭過一場而眼眸泛紅的柳清菡側頭交代一直扶著她的永琋“太后新喪,你皇阿瑪必然悲慟,越是這個時候,旁的就越不重要,唯有一顆真心最重要,你明白嗎”
她可不希望她的兒子會犯了和榮郡王一樣的錯誤,在這種時候想著替皇帝排憂解難。
已經快二十歲的永琋個子比穿了花盆底梳著旗頭的柳清菡都要高半個頭,他微微低頭,仔細看著腳下的路“兒子都明白。”
柳清菡駐足,遙遙往養心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嘆息道“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