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奴隸瘋了,他們高喊著耶穌的名,扔掉了礙手的長矛,赤手空拳撲上去和守衛撕打。
他們用拳頭、用牙齒,如同野獸般撕咬搏殺。
羅杰看到那個曾經的死硬份子,現在的狂信徒,他猛撲過去。
他任由幾桿長矛刺穿了他的胸腹,只是上前。
他任由鮮血如泉涌出,只是上前。
他每一步都踏出了血洼,他緊緊抓住捅在他身上的矛桿。
于是那幾個守衛撒手后退,一直退到被后來的守衛頂住。
那個奴隸被長矛支著抽搐,他應該已經死了,但是倒不下去。
又有追擊的守衛們沖了過來,他們從狂信徒的尸體邊上繞了過去。
發瘋的奴隸一個個都被殺死了,但他們為羅杰贏得了時間。
羅杰招呼著剩下的奴隸逃上了石墻。
守衛們蜂擁著沖上了斜坡。
羅杰看他們個個臉色蒼白,但眼睛里卻透著瘋狂。
奴隸們在斜坡的盡頭用長矛頂著守衛的盾,于是沖在最前面的守衛無法上前。
后面的人便鼓噪著,推搡著,試圖復制寨門口的勝利。
斜坡很窄,只能并排2人,沒有欄桿,而且也很陡峭。
羅杰看到有守衛被擠出了斜坡,慘叫著摔了下去,砸起一片塵土。
最前面的守衛盾被擠偏了,于是矛尖緩慢而堅決地擠進他的胸膛。
那個守衛慘叫著,然后漸漸的他的聲音被后面的鼓噪聲蓋住,最后他不叫了,如同一具標本,被掛在矛尖上,還在被往前推。
羅杰臥倒在靠近斜坡上段的石墻上,他手持著矛往下捅。
他看不見自己捅到什么。
他抬起、扎下、再抬起、再扎下,次次都能感覺到扎到的滯感。
別的奴隸也學著羅杰趴著往下扎。
守衛們的長矛從下往上捅。
有個奴隸的手被扎到了,他痛得罵娘,但他的聲音被下面成片的鬼哭狼嚎聲淹沒,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羅杰突然覺得手中的矛扎了個空。
防守在斜坡盡頭的奴隸們干巴巴地叫了幾聲“贏了,贏了。”
羅杰探出頭,他看到守衛們慌亂地推搡著,但這次是往下跑。
他看到有個守衛被擠得動彈不得,連轉身都不行。
羅杰看那守衛臉色慘白,眼中沒了瘋狂,呆滯的眼珠透射出的只有恐懼和絕望。
羅杰有些慶幸,但更多的是疑惑。
他看斜坡上的尸體,不多,也沒什么重要人物。
他看著那些守衛哭喊著,連長矛和盾牌都不要了,雙手捂著眼睛在直道上往回跑,摔倒了閉著眼睛爬。
于是踩踏一再發生。
但那些守衛們不管不顧,似乎有巨大的恐怖在背后追他們,他們死命地逃。
但其實沒人追他們。
羅杰倒是想追的,他知道這時候是擴大戰果最好的時候。
但他看墻上的奴隸們,包括杜勒斯,一個個臉色蒼白,額頭上滋著汗,手腳不自覺地顫抖著,有些人還在干嘔。
干嘔的人什么都沒嘔出來,或許他們早就嘔光了,只是停不下來。
羅杰發現所有的奴隸都在看著他,如同在看一根頂梁柱。
羅杰看著守衛們的身影消失在寨門口,看著那條滿是尸體和鮮血的直道,看著寨子門口那一大灘泥濘的血污。
于是羅杰感到惡心,恐懼突然就攥緊了他。
他想吐,他腦海里泛出一根木棍,棍子斷裂的尖頭上沾滿了白的紅的。
羅杰大口喘著氣,他緩了過來,恐懼離開了。
他不是個雛鳥,他有直面血腥的經驗。
于是羅杰明白了。
不管是守衛也好奴隸也好,誰都沒經歷過這么血腥的場面。
他們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看到一具完整的尸體都會嚇得手腳發軟,更何況這一路上殘破的尸體和泥濘的血污。
奴隸們能堅持下來,全靠心中的耶穌和眼中的教父,即使這樣,也有人受不了發了瘋。
而守衛們之前所以能堅持,是因為勝利的鼓舞。
直到他們受到挫折,鼓舞消失了。
積壓的恐懼瞬間泛上來,于是守衛們崩潰了。
羅杰看著那條被血肉殘尸覆蓋的路。
他想,那不是路,那是一道墻,一道血肉筑就的墻。
羅杰想,這就勝利了
然而這只是他的癡心妄想。
羅杰聽到了諾頓在墻那邊的喝罵,聽到了幾個守衛臨死的慘叫。
隨后,寨子門口又出現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