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臨云追到正堂,這才發現除了爺爺長孫達,家里的兩位叔叔長孫慈、長孫英,連同尚未出仕的六堂兄長孫處道都已在正堂候著了。長孫臨云心底暗暗叫苦,已然心知此事不能善了,急忙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道“臨云見過爺爺。”
長孫達是長孫圭的次子,長孫圭長子長孫先早夭這才由他繼承了爵位。老人家如今已經到了古來稀的年紀,頭發胡子都已是銀白。然而,他出世時顯祖已逝,父親長孫圭卻不過將將而立,長孫家在朝堂上再無余蔭。那時后族陳氏勢大,他的兄長長孫先與姑母益陽公主先后病逝,長孫圭猶如驚弓之鳥,對仕途朝堂再無野心,唯求茍全性命。直至惠宗繼位、太皇太后崩逝,惠宗再難容忍潁川陳氏,長孫家這才有了出頭之日。
只是那時長孫肅也已長成,惠宗年富力強,相比長孫達這個此前毫無建樹的空頭侯爺,自然更青睞長孫肅這等少年英質。是故,長孫達此生雖為侯爺卻從無案牘之勞形。待惠宗皇帝發憤圖強,靠自己的努力帶飛武平侯府后,更加是每日里唯有絲竹之悅耳。只因爵位在身,長孫達自幼的吃穿用度都是頂級,是以更加精于養身。雖說已是白發皓首,但卻精神叟立,目測就算不能再活五百年,再活個二三十年還是壓力不大的。
長孫達對這個孫兒并無太多喜愛之情,見他跪在地上也不叫起,反而冷嘲道“喲這不是咱們家小七么小七身份尊貴日理萬機,今日怎么有空來見我這糟老頭了”
長孫臨云臉上一熱。他熟知長孫達的秉性,向來不愛聽人砌詞狡辯,是以只垂頭看著地面,不敢言聲。
長孫達冷哼一聲,又將目光移向兒子。對著這個光耀門楣的大兒子,長孫達的臉色仍舊不好看,但語氣卻明顯軟和了下來。“坐吧。”
“謝阿爹。”長孫肅沉穩應聲,在父親的身側坐下了。
眼見眾人各安其位,不一會府中仆役又將始終掙扎不休的崔炎給押了上來。
見到崔炎,長孫達更是橫眉怒目,當下陰沉沉地言道“崔炎,自從你姐姐入了我們長孫府,我兒幫你崔家置產置地,四時八節總有恩賞。老夫自問對你崔家已是仁至義盡”
可不等他把話說完,崔炎已忍不住放聲大笑,朗然道“我崔家的田土自然是靠某家的本事掙來的,與你長孫府何干”
長孫英聞言,即刻跳了出來指著崔炎的鼻子大聲喝罵“好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阿爹,還與他廢話什么,趕緊推出去砍了”
年近四旬的長孫英是家中嫡幼子,出生時武平侯府已然飛黃騰達。他從小長在錦繡堆里,聽慣了別人的奉承,便也不覺得自己的大哥有什么了不起。好在,長孫達雖說偏疼幼子可腦筋仍然清楚,從未想過要改立世子。長孫英也因此總是郁郁不平,但凡大哥家里出點麻煩,他總要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唧唧歪歪。
“阿爹,畢竟親戚一場,怎能如此狠心呢”長孫處道急忙勸住親爹,一臉的無奈與尷尬。
長孫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绔,長孫處道卻實在是個明白人。這武平侯府真正頂門立戶的從來都是長孫肅,親爹如今能蹦跶不過是因為大伯始終念著手足之情。可哪天他真翻臉了,怕是連爺爺也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何況長孫英
長孫英被兒子扯住了袖口,即刻扭頭怒瞪了長孫處道一眼。
可不等長孫英出言呵斥,崔炎忽然放聲暴吼“你們憑什么殺我”
長孫英聞言,瞬間又將腦袋轉了回來,指著崔炎怒斥“你打著武平侯府的旗號在外面招搖撞騙”
“那又如何”崔炎立時截斷他,大聲辯駁。“我身為大陳子民,倘若犯案,自有金陵府過問。武平侯府若是自認苦主,就去官府告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