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澹眼前一亮,他迅速回憶了一番與李長安的談話,在確定并無紕漏之后，便又揚起了笑臉。
“武平侯世受皇恩，惠宗皇帝更以宮禁安危相托世子。君臣扶持，世人皆知。如今新帝登基，正是武平侯向陛下展示忠心的時候。為了區區崔炎令陛下憂心羽林衛統領跋扈，未免不智。還望侯爺三思。”
長孫達聽了這話卻差點嗤笑出聲，原以為這個敢孤身而來的王澹會是個人物，哪知竟是個見識只在第一層的政壇萌新
長孫達懶得代人教子，便揮手道“王郎此行若是公事，便取了京兆尹手令一觀；若是私事，老夫乏了，錢無庸給客人上湯。”
王澹聞言，嘴角立時一抽。大陳朝的規矩，迎客奉茶、送客點湯。王澹辛辛苦苦跑這一趟，茶還沒喝上，湯反到先上了。
這尼瑪就很過分
“新帝自幽州而來，侯爺以為陛下對武平侯府的信重勝得過鹿虔么”為免真給人逐出門外，王澹急忙大聲發問。
長孫達與長孫肅父子二人同時沉下臉來，沒有做聲。
“陛下終究是陛下，崔炎的案子既已到了金陵府，縱使武平侯府私下處置了崔炎，這個案子陛下也早晚會知道。”王澹又道。
長孫達微一瞇眼，他從未指望王言會襄助他們武平侯府，是以見了王澹這理直氣壯的模樣倒也并未十分惱火。
卻是長孫肅心頭一動，立時想起兒子長孫臨云向他回報找到崔炎的經過時也曾提過與鹿虔之子鹿深森交過手。可見，這件事即便王言想瞞，鹿虔也必定會令陛下知道。
“屆時，即便崔炎一案塵埃落定，陛下心中也必定對世子種下嫌隙。世子偏又是陛下近身之人，天長日久朝夕相處，世子縱然無錯旁人也能挑出錯來。若再有小人從中挑撥，世子危矣”
王澹的這幾句可算是說中了長孫達心中隱憂，只見他急忙起身勸道“王郎寬坐。”一扭頭，又斥責錢無庸。“錢無庸，茶呢”
“小人這就去催”錢無庸果然是長孫達用慣的人手，一向與他配合默契。他低頭應了一聲，便匆匆退了出去。
不出十分鐘，錢無庸又帶著一串婢女走了進來，為廳內的主客都送上煎茶和點心。
長孫達陪著王澹喝了半盞茶又用了些點心，聊了聊“你包尿片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一眨眼都長這么大了”，“小時候就喜歡侯爺家的米糕，現在還是這個味。”之類的廢話，這才又入正題。
“依王郎之見，此事卻當如何是好”
王澹左右一望，低聲道“這就要看侯爺是想崔炎活，還是想他死”可不等長孫達發話，他又補上一句。“不過，依下官之見，還是讓他活著更好。”
“此話怎講”長孫英迫不及待地發問。
“陛下年幼，以郡王世子的身份承襲帝位，則必定惶惑忐忑。世子此前與陛下并無情誼，陛下信重與他相交多年的鹿虔也是人之常情。可眼下這崔炎一案，危機未必不能是轉機。世子既想保全崔炎性命，何不求陛下施恩”
“這”長孫肅的臉上微微浮現出一絲茫然，他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仍舊懵懂。
這樣的懵懂王澹此前也感受過，是以他并未賣關子就公布了答案。“陛下要換羽林衛統領，并非世子做錯了什么，只因陛下以為世子并非他的心腹。這種情況下，即便世子忠心不二日夜宿衛，陛下也只當世子別有所圖。”
王澹的話才說了半截，長孫肅的眉心便是一抽。原來這些時日以來，他正如王澹所言在宮中日夜宿衛，希望以自己的實心任事換得陛下的信任。可陛下得知此事態度卻是淡淡，嘴上雖有夸贊，實際上卻與他愈發疏遠了。
長孫肅心中焦慮，可在人前又不得不做出一副風雨不動的姿態來。今日聽到王澹點破他的困境，他立時揚眉瞪住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