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下一秒,錢谷子就順勢剪斷了小獅子那頭及腰的沙金長發。
少數民族好似都對自己的發型有些執念,小獅子一見自己成了短發造型,立時懵了。之后,他就有些萬念俱灰、視死如歸,任由錢谷子折騰了。而當錢谷子花費了一個時辰、三桶清水、一整塊肥皂以及一只大刷子將他整整洗刷兩遍之后,小獅子簡直精神恍惚了。
按李長安的要求,錢谷子不但給這小獅子剪了發、洗了澡,還幫他剪了手指甲和腳指甲;除了指甲縫里的黑泥,就連牙齒縫里的污垢也用了兩把牙刷給刷地干干凈凈。
小獅子相信這絕對是他活了十四年以來最干凈的一天
望著徹底洗刷干凈后顯出雪白而非黃白色皮膚、純金而非沙金色秀發的小獅子,李長安呆滯半晌才難以置信地感慨“你怎么能這么臟”
可能是李長安的嫌棄太過明顯,這一瞬間,小獅子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自在,好似很自卑。
之后,他又跟著李長安來到了另外一間屋子。他的母親此時已清醒過來了,正在里面大口喝著鹽糖水。
李長安隨手端起一碗鹽糖水示意小獅子也喝點。霍亂的早期癥狀就是上吐下瀉,為了避免脫水性休克,最重要的就是及時補充電解質。
小獅子被洗刷了半天倒也的確是渴了,當即接過“清水”大口喝下。等他嘗到里面的甜味,那更是眼前一亮,都不用李長安招呼,自己上手咕嘟咕嘟又灌了兩碗下去。
可憐的小朋友如今的時代,大部分的漢人都還沒能吃上糖,你這山野鮮卑人應該還是第一次嘗到甜味吧
等兩人分別喝過幾碗鹽糖水,吳沛又送來了兩碗熱氣騰騰的藥。
哪知,兩個異族一見那湯藥烏黑的顏色立時變色。
“藥,治病的。”李長安用鮮卑語簡單解釋了一下,也不管兩人究竟聽沒聽懂,就親自上手掐著小獅子的下巴把湯藥給他灌了下去。
母子連心,那異族女子見狀立時撲上前試圖廝打李長安。
可她才剛起身,就被身邊的李黑牛給摁了回去,伺候她把藥也喝了。
母子倆彼此互視一眼,同時面露絕望之色,大概是準備等死了。
“那誰,錢谷子,你再辛苦一下,把那女的也洗了”李長安扭頭指揮錢谷子,“一樣的處理,頭發、指甲全剪了,衣裳全給燒了,隨身物品都泡酒精。”
錢谷子抱著李長安的大腿死活要跟進隔離病區的時候,他的確是抱著陪李長安一起死的心來的。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那么別的任何事也都沒什么可怕了。可當他旁聽過李長安與吳沛的交談,知道這次多半不會死之后,錢谷子的心態就徹底轉變過來了。
是以,聽到李長安的這個命令,錢谷子即刻緊緊抱住了自己。“二郎,我還沒成親呢”
李長安聞言,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心中暗道不是吧這就看上了這么重口味嗎
李長安今年十六歲了,在大陳,他已徹底成年。而他的樣貌,也與兩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十四歲時,他的臉上尤帶著少許嬰兒肥,雖因經歷豐富身上自帶狠厲殺氣,可終究輪廓未開,眉眼額角盡是略帶鈍感的圓潤弧度。是以,但凡做茫然乖巧的神色,就毫無攻擊性只能讓人心生憐愛。
而十六歲的他,臉上的弧度正逐漸延展剛直,眉梢如削、眼尾如刀,五官的每一根線條都勃勃舒展,綻放出銳利且富有侵略性的力量。通常而言,面相鋒銳的人總會讓人隱隱感覺有些單薄,像是一柄削薄到極致的匕首,極致絢爛也極致短暫。但李長安卻不同,鋒銳之外,他還有一身金尊玉貴的氣度,教人一望即知此人出身高貴,絕非凡品。
是以,如果說十四歲的李長安尚且還能讓人心生憐愛,那么現在的他就好似一柄即將出鞘且注定光芒四射的絕世名劍。喜歡他的人敬畏他,害怕他的人回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