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蘇乞年等少數人,眾人看到的,就是這一幅亦幻亦真的畫卷。而江面上波瀾涌動,數百丈的江水若瀑布倒懸,聲勢驚天。
只十余息后,波光斂去,蒼白真空開始愈合,江面上,木訥青年與青紗長裙的絕美女子,又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木訥青年轉身,踏波而行,一步十余丈,順流而下,一路西去。
而來自羲宗的絕美女子,這一代先天劍的傳人也沒有重新登上紫蓋山,而是逆流而上,凌波而行,一路向東,宛若天界仙女臨塵。
自始至終,兩大易數傳人都沒有動用背后刀匣劍盒中的通靈神兵。
這無疑令得不少江湖武林中人大失所望,不過很快一些人就釋然了,就算是真的出鞘了,他們又如何能夠看得清虛實,不過是聲勢更大浩大,說不得還要殃及池魚,白白枉送了性命。
這一切,都與此刻的蘇乞年無關。
他反手令青鐵長刀一寸寸歸鞘,再看剩下的五名年輕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只剩下悲哀與強自壓抑的憤怒。
到現在,他們也隱隱明白,身邊的同伴早已死去,而盧長平之所以會死,也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
江湖人命如草芥,但對于五個年輕人而言,還是太殘酷了,這些年被磨平的棱角,此時又生出了斑駁的裂痕。
一言不發,蘇乞年邁步,他雙手沾滿血腥,將屬于盧長平的尸首聚齊。
掌心一口巴掌大的混沌爐由虛化實,爐蓋掀開,一縷血氣火焰流淌混沌氣,落到殘尸上,混元血火熊熊,眨眼間成為灰燼。
遠方,如氣劍指鋒家,真全劍派等宗門世家的高手見此,皆是目光一閃,隱隱想到了什么。
襄陽城城郊,一處破敗的小廟中。
老煙槍放下手中從不離手的銅煙桿,領著蘇乞年進入廟中。
“郊外也就這座小廟了,臨近城墻,草木稀疏,尋常妖獸不敢近,也能及時察覺,逃得性命。”
老煙槍指了指廟中一角,一地同樣滿是補丁的床褥,除此之外,還有七處顯得有些雜亂破舊的地鋪。
“這廟里原來供奉是紫蓋山上一位元神真人,后來這位元神真人坐化,神廟移址,這里就荒廢了,”老煙槍喃喃道,似是自語,臉上的褶皺似乎更深了,“盧長平這小子性子倔,當年從谷城縣石花鎮走出來,憋了一肚子氣,和爹娘說了一句不功成名就誓不還,這一走就是八年,八年了,這小子就算忍不住,也只敢在村口遠遠看兩眼,然后又咬著牙離開,襄陽城中都喊他爛泥巴,因為他悟性差,基礎劍法別人學一劍只要兩天,他要半個月,沒有一個武館愿意收他,他讀書不多,性子秉直,那些幫派勾當又不屑摻和,這么些年下來,依然一無所成,但只要身上的傷好了,他又會不要面皮地跑到城中各大武館中,哪怕挨了揍,也要與人切磋兩下,能偷幾劍是幾劍。”
來到小廟一角,將一條被褥一角撕開,抖落出來幾塊發黑的,約莫有五、六兩的散碎銀子,老煙槍拿起來,又來到另一處角落,撕開床褥一角,取出里面同樣不多的一半碎銀子,約有四、五兩,差不多十兩散碎銀子,老人用一塊碎步包起來,放到蘇乞年手中,輕輕拍了兩下,再沒有說出一個字,只是轉身來到廟前,抓起煙桿,蹲在門口的臺階上,就著火折子點燃,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抽著抽著,眼睛就有些渾濁。
五個年輕人站在廟前,一言不發,此時五人臉上已經沒有了憤怒,剩下的只有繚繞不散的哀傷。
蘇乞年走出破廟,看了五人一眼,五人轉身,到前方帶路,這一走,就走了整整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