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師兄和他滿懷希望,回程的一路,不停在提怎么振興遠山道,怎么修繕道宮,如何安排新事,還要保楚寒今為新任宗主。慕斂春興奮得滿臉的紅光“終于能有所作為,而不是寄人籬下了”
回道宮的頭一天晚上,他倆在驛站睡不著,窗外月亮灑下,慕斂春爬起來“師弟,明天你一回遠山道立刻就得受任宗主,事務繁忙,肯定抽不開身,要不要我倆今夜先回一趟天葬坑,祭拜我們的朋友和親人”
楚寒今想了想“好。”
驛站距離遠山道不遠,他倆夜半御劍,一路俱是焚燒毀壞的山川城池,狼煙遍地,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而落到山頭,夜色下一片堆積如山的尸體染著幽暗月色,腥臭難聞,鬼火飄散。他倆臉色都白了,屏住呼吸。
楚寒今袍袖沾了濕氣,鞋尖緩慢地繞過尸首。
慕斂春踢到一具燒焦的嬰兒,驚訝之余大怒道“恨死我了魔族這群雜種”
楚寒今的血液也涌動起來。
“遠山道,被折騰成了這幅模樣,”他雙眼濕亮,“師尊師娘,尸骨無存”
楚寒今心中也涌起極度的悲傷。
夜色如水,慕斂春掩住口鼻,麻痹自己似的一具一具翻動起尸體,邊翻邊說“師尊師娘,我們回家了,我和師弟回家了。”
“師尊師娘,你們放心,師弟我保護得好好的,他現在修為高深,出落得一表人才,長大了,長得好好的。
“師尊,師娘””
他發了瘋似的翻動著尸體,聲音哽咽,頭發蓬亂,直到天色將白。他停下動作對著晨光下遠山道的廢墟城池,雙膝跪地重重一磕“師尊,我發誓,我和師弟,一定一定,重振遠山道的榮光我一定好好輔佐師弟絕對,絕對守護好我們的家。”
晨光熹微,深紅色光芒照著他的臉,陰暗不明。楚寒今終于說出了思索很久的想法“師兄,其實我一直在想,遠山道的宗主不如你來當。”
慕斂春意外“什么意思”
“你當你比我合適多了。”
慕斂春勃然變色“別開這種玩笑”
“我認真的,”楚寒今聲音堅定,“師兄,我認真的。你比我勇于任事,敢愛敢恨,嫉惡如仇,視我父君的遺志為畢生夢想。我把你當親哥哥,按照輩分,這個宗主也該你來當。”
慕斂春惱怒“你別說了”
楚寒今握緊佩劍“師兄,我何時跟你開過玩笑”
尸山之前,月光之下,兩道身影面對面站立
腦子里閃過這幅畫面,回憶到此暫時停頓,楚寒今渾身打了個冷戰,似是被冰雪所冷凍,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體內冷熱交替。
每過一段時間便發作,攪得他疼痛不堪,時而聽到越臨說話的聲音,時而聽到慕斂春說話的聲音,好像在一條岔路口,被兩撥人拉扯著思緒。
楚寒今不知道該往什么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