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緩緩抬頭,對上了楚寒今的眼。
“因為,”他聲音平靜,“人是我殺的。”
聽到這句話,楚寒今后背涼了一半。眼前站的仿佛不再是越臨,而是一個修羅。
“你殺了人,將尸體丟在這座村子里”
越臨“對。”
楚寒今胸口涌起一股怒火“然后尸體的同伙前來復仇,誤以為村民告密,于是將整座村子的人屠殺殆盡。這一切”聲音喃喃,“都是因為你將尸體丟在村里,轉嫁禍患這些村民都是你害死的。”
越臨眼里燃起瘋狂的赤色,似乎跟楚寒今一樣理清了思路“我想起來了,原來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越臨”楚寒今咬牙。
越臨舉目四望,說“我終于知道這個幻境的目的了。”
論起殺人,整個修真界沒人能比得過他心狠手辣,與他交手之人自然知道普通幻境根本傷不了他分毫,于是想到了這一招
他要越臨親眼看到自己曾經犯下的錯,制造的殺孽,怎么害得眾生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他要他看自己的罪惡
楚寒今怒聲“你給我解釋清楚”
越臨“怎么解釋。”
轉瞬之間,農神廟破敗灰暗的建筑崩塌,地面破土而出聳立起高大的圓柱和墻壁,交叉構建,搭起了一座漆黑廣袤的深宮殿閣。一聲凄厲的鴉叫后,深縱百丈的地面涌起一座墓碑似的王座,但已頹敗,布滿荊棘和蔓草。
楚寒今不認得,但越臨認得,這是他繼承魔君的宮闕。
“你看到了嗎”越臨自言自語,“那人斷了一條腿,正在問我他為什么腿斷了。他跑的很快,經常幫村子里的人買鹽送信,所有人都喜歡他。但他腿被我劍氣劃過時咔的一聲就斷了,像折斷一根木材似的輕易,從那以后他就成了瘸子,忍受傷口的化膿惡臭,再也沒有人喜歡他了”
眼前空蕩蕩的,明明什么也沒有。
楚寒今只看到越臨兩眼赤紅,額心隱約閃出深紅紋耀,目光渙散地四下掃視。
楚寒今握住他手腕,察覺到一陣失控的靈氣。沿著血脈紊亂地四處流竄,叫囂著幾乎要崩裂他的血管。
這是心智失常走火入魔的先兆。
“越臨”楚寒今道,“你別這樣。”
越臨眼底依然是血腥的深紅,聲音潮濕
“那新郎新娘也是我害死的,是我讓他去打仗,讓他新婚之前死在戰場,而未婚妻接受不了,也懸梁殉情”
他喉結輕輕滾動,聲息像霧似的,纏繞著楚寒今的脖頸。
楚寒今咬牙,“不管你有何罪,我要你在幻境之外清醒地說出來而不是現在這樣心智混亂,分不清真假虛實”
越臨仿佛沒聽到“都是我的錯。”
“他們來了”
他看向虛空中毫無實物存在的一點。
“風雪城陷入圍困數日,彈盡糧絕,但百姓堅持鞏固結界拒不投降,被召來的劍陣連擊三天三夜,連地面的土都削薄了幾層,舉城殉身”
“張王氏在院中逗弄女兒,火爆彈從天而降,全城燒為灰土,戰后揀出的尸骸殘骨是她拼命摟著孩子的姿態”
“山南常氏,陣法失利,害怕被斬首率先自盡”
他念叨著,眼球中結出一層淺白色的翳膜,紅血絲朝著顱內蔓延“我欠下這么多條人命”
楚寒今怒極“你到底在說什么”
此時此刻,楚寒今不確定越臨到底再次被幻靈魘了,還是身上真發生過什么,但這個走火入魔的趨勢非常不對。
他握住越臨手腕,拼命一拽“跟我出來”
只能強行突破結界了。
但當他準備擊碎時,整片沉睡的大地開始顫抖搖晃,轉瞬之間,漆黑墻面重重坍塌,朝他拼命狠狠砸下來砸
楚寒今眼前一黑,什么都聽不到了,陷入一片難以言喻的死寂
黑暗,極度黑暗。
楚寒今爬起身時,手觸摸到冰涼黏濕的東西,似乎躺著一個人。
他再抬頭,“砰”的一聲。
頭撞到了什么堅硬的物品,發出“咚咚”的聲響,類似木質。
好像
是一具密封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