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陳愿和南靜言被趕出來后,對視一眼,兩人失笑。
她晃晃瓶子里的酒,聲音含笑對南靜言說道:“失策,我以為走江湖的應該比我們兩個更不拘小節才對,反倒還送客,也不枉他剛開酒館時我去給他捧場。”
本來按祝陳愿的性子,是不會大晚上到一家酒館里頭去喝酒的,還不是江漁天天來店里吃飯,得知在旁邊開了家酒館后,就去買了幾次酒,兩人也算是有些相熟。
“他挺厲害的。”
南靜言回頭看那漁樵酒家,只說了一句。
就聽了這么一小段的故事,她忽地對江湖生出了點向往,好似火苗,而去塞北的念頭也并沒有因此而熄滅。
“拿著酒,我們去夜市找個地方喝點。有件事一直憋在我的心里,我想跟你說說。”
南靜言伸手挽住祝陳愿的肩膀,如是說道。
“走吧,我帶你去嘗你方婆家的批切羊頭,她家做得可好吃了,用來下酒是真不錯。”
祝陳愿也沒有問什么事,而是直接應下,帶著南靜言往前走。
方婆家的鋪子在鶴行街靠近巷口的地方,攤子邊上零散地坐著幾個人,祝陳愿要了一份批切羊頭。
這都是一早做好的,她們才剛坐下,方婆就端著一個盤子放到桌子上,羊肉晶瑩透亮,上面有明晃晃的皮凍,肥瘦都有,還有方婆特意調的佐料,醋和芥辣是分開的。
“什么事都等吃完再說。”
祝陳愿將筷子遞給她,又問方婆要了一個小碗,自己倒了一點酒,剩下的全給南靜言。
主要是祝陳愿怕聽到些讓她不適的故事,那到時候這盤批切羊肉吃不下去,她會更難受。
批切羊肉是拿羊頭肉煨煮成的,放上一夜或者一天后,再拿出來賣,上頭就會有肉凍,用刀切成薄片。
祝陳愿用筷子夾上一片,她喜歡先嘗上面的肉凍,跟魚凍的味道并不相似,羊肉凍入口即化,味道鮮美,沒有羊膻味。
等將邊角的皮凍吸進嘴里,她再蘸一點醋,方婆家的醋是自己釀制的麥黃醋,嘗起來醋味不濃,麥香卻極為濃重。
在她心里,批切羊肉和麥黃醋配在一起是絕佳的,醋汁裹在羊肉上,入嘴先是微酸,緊接著就是羊肉原汁原味,帶著些許韌勁,肥瘦相間的羊肉滋味最好。
她拿起碗,悶了一口酒,很甜的果酒,配羊肉稍許發膩,祝陳愿突然懷念起同庭春色來,她雖然喜歡吃甜的,那不是齁甜的那種。
趕緊又吃了片羊肉壓壓嘴里的甜味不再就酒吃。
反觀南靜言,直接拿酒瓶往嘴里倒,有些酒液順著她的下巴流下來,打濕了胸前的衣襟,她也全然不在意,停下來吃一片羊肉,再喝口酒。
吃完了后,她沒醉,只是兩頰薄紅,放下酒瓶,緩慢開口,聲音輕到只有兩人可以聽見:“我收集了很多的證據,那對夫妻從我們幾個身上撈了錢后,膽子越發大了起來,也不加掩飾,敢販賣起私鹽來,數量眾多。我已經全交到府衙里頭去了,大概這兩天就能將他們抓進監牢,判個流放。”
南靜言終于有些繃不住了,她今天雖然高興,可是壓抑在心底的事情也是真的讓她難受。
她顫抖著嘴唇,在桌上握住祝陳愿的手,“我以為,我這么做,大家都能擺脫魔爪,尤其是白和光,她就不用再去接客了。可是她只是坐在那里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傻得可以。”
祝陳愿沉默,她與白和光也是相熟的,妓館里的頭牌,有段時間經常會過來食店吃飯,每次都帶著一身傷。
“其他人也沒有說話,都用那種哀怨的眼神看著我,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南靜言她并不是傻子,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那對惡魔進去就可以改變的,只要是想起白和光看她時,那雙哀怨欲要滴出兩行血淚的眼睛,她還是難受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