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溫慧心里其實是又羞又急的,聽見她這番話,本來還想要不直接回去算了,可觀祝陳愿臉上沒有任何的看不起,說出的話也是稀松平常,又有些促狹。
“那,明日午間,你若是有空,來我的院子里頭,我們再說說話。”
她默默低頭,垂頭凝視腳尖。
“你快去吧,再不然蔣四就該過來了。”
祝陳愿上前推了她一把,董溫慧又抬頭往邊上看,左右望望后,還是鼓起勇氣,急匆匆地走到了前頭,時不時回頭,在邊上的蔣四順勢跟了上去,還不忘沖祝陳愿行禮。
宋嘉盈見兩人前后混入熙攘的人群中,反而有些豁然開朗。
“原來,有人可以這樣活著。”
她郁結的心情,好像在看見兩人紅撲撲的臉時,突然好了些。
“這是我原先的一位食客,遭遇頗有些坎坷,我也不好拿她的事情跟你說,今日這事就當沒看見過吧。”
祝陳愿并不想拿別人的事情,當做姐妹兩個之間的談資,她一笑就揭過這個話題,宋嘉盈自是默契地不再談起。
兩人手挽手從橋上走到相國寺的大門前,往日莊嚴且無人喧鬧的門口,擺滿了各種外地或是汴京城邊運來的貓犬飛禽,窩在籠子里頭,只等人來聘又或是買著把玩。
那些個改貓犬,又或是賣貓狗牲食的,馴鷹蟲蟻的,全都聚在這里。
祝陳愿決定回頭要走時再來逛逛,她們兩個進了寺廟的大門,彩幕露屋義鋪一個個挨在一起,攤子上擺滿了鋪合、弓箭、玩具又或是一些吃食之類的。
“我瞧著都不太喜歡,不如我們去近佛殿,我現在想嘗嘗王道人蜜煎。”
宋嘉盈拉著祝陳愿的手不再上前,指指旁邊的那道大門,祝陳愿都不好意思說她早食才剛吃完沒多久,還是跟著她一起去了近佛殿。
一到近佛殿的庭院里,吵鬧的叫賣聲少了很多,這里的鋪子大多都是僧人守著的,或賣道冠、筆墨紙硯,又或是佛經,他們很少大聲喧鬧,只是端坐在鋪子前,閑時或看佛經,或念經,但也難以避免沾染上煙火氣。
近佛殿的王道人蜜煎是整個汴京都出名的,來買的人也多,王道人又是個性情極好的,有些胖,卻總是笑瞇瞇地,也格外愛說話。
兩人一走進這鋪子,酸甜的氣味便撲面而來,直讓人口舌生津,哪怕等在旁邊的人多,她們也還是等了下去。
“最近時興的果子可不多,現下只有嘉慶子和香椽子,兩位小娘子要點什么”
王道人忙得臉色通紅,卻一絲不耐煩都沒有。
兩人各要了一份,嘉慶子是用李子做的,跟嘉慶坊賣的味道并不相同,飽滿發紅又裹著蜜的嘉慶子,一入嘴,舔食上頭的蜜,再咀嚼,果肉酸甜可口,蜜又不甜得發膩,是所有蜜煎中當零嘴吃,最得祝陳愿喜歡的。
而香椽子,是用香椽制成的,去皮只取里頭的瓤肉,味道留存時間久又有股淡淡的柑橘味。比起制成蜜煎,祝陳愿更喜歡將它拿來熏屋子,數日香氣都不會消散。
她嘗了一口淡黃的香椽子,軟卻很有韌勁,需要用點勁,在舌尖晃蕩后,甜味蓋過前頭的嘉興子,因香椽本來自身的味道就不是很甜,需要用到很多的糖,入嘴頗甜,等蜜化開,再咬里頭的瓤肉,就著滿嘴的蜜,甜味正好。
兩人一人拿著油紙袋邊走邊嘗一個,路過旁邊的回廊,那里都是各地寺廟里頭來的師姑,賣繡作、珠翠、絳線、生色銷金花樣等物,色相斑斕,又引得宋嘉盈走不動道。
她今日是來當散財童子的,照她的話說,心情不佳自是該買點東西讓自己高興。
給自己買了一袋子的飾品不算完,她還打量起祝陳愿今日的發髻來,祝陳愿今日梳的是紺綰雙蟠髻,斜插了一只木樨花的簪子。
那是南靜言之前送的,她頗為喜歡,便時不時簪戴著。
宋嘉盈拔下那只簪子,放到祝陳愿的袖子里頭,挑了一款花鳥翠冠給她戴上,整個人都靈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