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難過的是,心心念念了好久,又熬夜背食譜,以此好夸獎一番,結果人家好似就是話趕話,不是真心相邀的。只是裴恒昭慣常會掩飾,桌上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面色照常,可是心里就像吃了酸果一般發苦發澀。
他現在失落的模樣,跟一只溫順的大狗受到了打擊一般,眉目耷拉下來,讓人心生憐愛。
祝陳愿手指蜷縮起來,她忙來忙去,真的給忘了,要不是他說起,只怕得過了好幾天才能想起來。
她心虛,頭都不敢抬起來,干咳了一聲,話都到了嘴邊就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稍后才替自己描補,“我真不是有意的,這兩日你們要來,忙著休憩家里,這才忘記的。不如忘了現在去拿出來,等會兒大家一起吃,稍后再給你帶幾罐回去如何”
裴恒昭也不是怪她,只是驟然的失落感讓他脫口而出,他順著桿子就下,“我并非生氣,你一日忙活那么久,本來就是我們打擾,又沒有幫上你的忙,只是慪氣,氣自己而已。”
這也是心里話,自從知道做菜的工序之后,他也無法再心安理得享受。
雖說君子遠庖廚,只是戒殺生,而非不能下廚。更何況時士大夫中有時常流連于后廚的,他又非王公貴族,自是也可學著下廚。
只是,這話并不能說出來。
祝陳愿總覺得再說下去,她就得羞臊到鉆土,趕緊止住,“此事原就是我的錯,何必又攬自己身上。你要不先坐著休息會兒,我去廚房看看。”
說完,在裴恒昭的注視之下,提著裙擺快步走了出去,一口氣走到后廚放罐子的地方,才歇了下來。
靠在冰冷的墻上,緩緩自己熱氣四溢的臉,她捂著臉,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
好半天沒敢出去,最后還是邁著沉重的步伐,將罐子抱到外頭的桌子上,想起了什么,又去院子里摘了點紫蘇葉。
放到燒熱的鐵盤里,撤出炭火來,將新鮮的葉片洗凈后攤在上面,等烤到表皮的紫色退到暗黃發蔫即可。
她拿著烤好的葉子,又泡了一壺熱水,自己拿了只茶盞,取了幾片的紫蘇投到茶盞里,注入熱水,看著紫蘇葉在水里舒展翻騰,才倒掉湯水,再倒入后悶上一會兒。
祝陳愿也給他們都沖泡了一盞,先嘗了口自己的紫蘇飲,她喜歡往里面加糖,所以入口是有些甜的。
等到甜味過去,才是紫蘇本身難以訴說的極淡香氣和古樸又濃厚的味道,在舌尖久久無法散去。
紫蘇飲得趁熱喝,所以她端出去后,便在那里叫幾人過來喝,至于那點子羞意,藏在暮色里。
此時日落的余暉正一點點從天邊散去,而夜幕的降臨,四下人家點亮一盞又一盞的燈火,炊煙四起,呼朋喚友的聲音在巷子里響起。
祝陳愿給檐下掛上燈籠,桌子上也點了只蠟燭,在搖曳的燭光下,幾人才洗凈手圍坐在桌子邊上。
作者有話說
竹子的方法來自齊民要術,紫蘇飲參考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