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生注意到了,但他故作不知,和定國公說道,“此番前來,大人還特意叮囑我給國公爺帶了東西來。”
說罷,他招手。
身后的人過來了,手中拖著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丟在兩人中間。
仔細一瞧便能發現,麻袋里的東西在微微掙扎,動作小小的,但足以讓人瞧見,偶爾還有細微脆弱的嗚嗚聲。
胡生示意,麻袋被解開。
先前尚且還不覺寒風刺骨,在望向地上麻袋里的東西時,周樂音瞳孔驟縮,只覺寒風順著衣襟鉆入身體,五臟六腑都帶著冷意。
地上躺著的,那是一個人。被折磨的不像人的人。
怕他們看不清楚,胡生還特意命人把麻袋徹底掀開。
麻袋里的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傷痕或新或舊,密布整個身軀,他一動,血跡就順著麻袋流了出來。
這幅場面對周樂音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挑戰,她雙眸瞪大,滿臉不可置信,與槐米對視一眼,都看見對方眼中的震驚。
她與槐米想離開,但這時候走無疑不是一個好選擇,只要她們一走,發出來的動靜就會吸引定國公和胡生。
“顧首輔這是什么意思”定國公到底上過戰場,見多了鮮血,很快反應過來,反問道。
他沒見過這樣折磨人的手段。往日見到的血,都是利落地一刀將人了結,而不是這樣,鈍刀子割肉,還沒好全又把傷口割開。
胡生帶著標志性的笑,姿態恭敬“這是傷到周小姐的歹徒,大人已經替國公爺教訓過了。”
短短一個下午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在顧止的故意推動下,今日發生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
首輔故意派人送去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挑釁定國公,來人被定國公當眾趕出府內,兩人水火不容,徹底撕破臉皮,必有一傷。
天氣冷,周樂音的心情更冷,仿佛從冰水中撈出來的一般,后背被冷汗打濕,顫著手。
地上那一團讓她多看一眼都覺得疼。
傳言果真不是空口無憑的,首輔顧止心狠手辣,嗜血成性。
倚靠在床榻,周樂音怎么也不能忘記在院子中的那一幕,揉了揉太陽穴,無力地閉眸。
香爐上彌漫煙霧,淡淡的香讓周樂音冷靜下來。新買的斗篷被放在房間內,讓周樂音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顧止急匆匆從皇宮內出來,一直忙到半夜,事情還只處理了一半。
胡生跟在身邊,替他端上了一碗湯,關心地說道“大人,這是暖胃的湯。”
顧止掃了眼湯,“苦的”
見胡生搖頭,他端起碗一口灌下,只是才剛入嘴,就感受到了驚人的苦意,擰眉望向胡生,“不苦你去把鍋里剩下的全喝掉。”
胡生苦哈哈的準備去,又被顧止叫住,停下腳步望著顧止,顧止卻沒任何動靜。
直到風吹燭火,人影搖晃,書本翻頁的悶聲出現在寂靜的房內,顧止才問“她什么反應”
“臉色煞白,害怕至極。”
可胡生沒來得及把這些話說出口就被顧止趕了出去。
待胡生走后,顧止從桌下摸出兩塊糖,塞進嘴中,齁人的甜味竟然被湯藥淡淡的苦味遮蓋,嘴中除去苦之外,余下的什么也沒有。
夜色深處,伸手一抹黑,即使是月光也照不進。
暗色的被褥下,微微凸起一團,顧止縮在靠墻的一側,眉間皺起一道明顯的溝壑,情緒埋沒于其中。
顧止又夢見了。
不是噩夢,是美夢。
可比噩夢更恐怖的是,他已經親手將美夢敲碎,一點一點縫合編織成了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