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褻瀆神靈凌辱圣賢才會有的詭異荒誕快感。
陸滄藍眸色無端幽深。
少女專注給他上藥,完全不知男人內心的險惡,她的動作很小心,如對待易碎的琉璃,細碎的藥粉自瓷瓶里倒出,薄薄的一層灑在他的手背上,大抵是從未給人上過藥,她的動作生疏得很,手上沾了他的血,還沾了些許藥粉,紅的白的混在一起,在她手上開出絢爛的花兒。
陸滄藍瞇起了眼。
“好生愛惜你的手。”
好一會兒,少女終于給他上完藥,女使遞來嶄新的紗布,她一層一層纏在他手背上,她的動作溫柔,聲音也溫柔,然而話卻薄涼得很,“畢竟,你只有手。”
少女抬起頭,懵懂無辜的眼對上他幽深眼眸。
四目相對,時間靜了一瞬。
片刻后,少女彎眼笑了起來,“陸滄藍,你莫要失了分寸。”
她松開男人的手,素手拿起放在憑幾上的團扇,以團扇挑起男人的下巴,溫溫柔柔對他說著情話,“你的手是我的,我才是這雙手的主人。屬于我的東西,怎能容外人所傷”
“今日念你是初犯,我便不與你計較,若仍有下次,我便將屬于我的東西收了去。”
她的團扇順著男人的下巴往下滑,一路滑到男人的脖頸,男人的胳膊,最后落在男人纏著厚厚紗布的手背上。
那雙手的確生得好,縱然纏了紗布,也絲毫不影響手指的修長,每一指,甚至每一個指甲的弧度都無比合她的心意,她癡癡望著那雙手,聲音越顯柔和,像是月色在無聲流淌,叫人無端生出幾分旖旎情義來。
“這是我的東西。”
她以團扇描繪著男人的手指,溫柔低喃道“你若是不喜歡,不妨讓我收了去,你放心,我的東西我向來珍視,我必會以金絲楠木為匣,以云錦為墊,以珍珠翡翠相飾,以熏香琉璃相伴”
“不,還是以琉璃為匣。”
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改了說辭,看向男人手指的眼神越發熾熱,“琉璃匣子晶瑩剔透,這雙手放在琉璃匣子里,不需打開,我便能看到我的東西。”
陸滄藍眼皮狠狠一跳,手已從少女團扇離開。
“不勞縣君費心,屬下自會珍視這雙手。”
他看著溫柔怯弱的少女,冷冷開口。
“既如此,我便信你一次。”
華幼安懶懶從他手上移開視線,“你去登仙臺上瞧一眼,看朱家是否在登仙臺上動了手腳。”
“登仙臺”
突如其來的任務讓陸滄藍看了一眼華幼安。
華幼安微頷首,“不錯,登仙臺。”
似她這等喪心病狂之人,竟也能得了機緣讓她知道自己活在一本書中,是書里無惡不作的大反派,因癡迷表兄失了心智,才會誤了自己的性命,而今她既然窺見天機,自然不能再走原來的老路,誰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寬闊平坦呢
誰想在荊棘遍布的地方拼殺一條生路呢
她要走康平大道。
她想要表兄,更想要權傾天下,她太清楚自己的性子,矜傲任性,做不來伏低做小之事,平原華氏不能倒,她更不想從云端跌落,所以,與華家作對的裴家必須死。
是的,書中的她并非一帆風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也曾家族敗落卑賤如泥,而導致她家族敗落的引火線,便是未來會為天子誕下七皇子的裴貴妃,而今的裴貴人。
天子從未考慮過立表兄為皇太孫,所謂的待表兄的寬厚,其實都是捧殺,在裴貴人懷孕之后,天子擔心主少國疑,便計劃除去把持朝政的眾多世家,而表兄身后的平原華氏與蘭陵蕭氏,更是天子的第一目標。
然而諷刺的是,天子與他們斗了個兩敗俱傷,卻是便宜了一個閑散宗室,書中的男主。
而現在,便是天子與他們兩家第一次交鋒的開端裴貴人懷孕。
裴貴人這一胎是個公主,尚未生下便胎死腹中,這個罪名落到她長嫂身上,說是她長嫂謀害的裴貴人,說什么長嫂出身蘭陵蕭氏,是表兄的堂姐,長嫂擔心裴貴人誕下皇子,表兄無緣儲君之位,但一不做二不休除對裴貴人下了手。
這番話倒也說得通,蘭陵蕭氏這一代子嗣并不豐,長嫂與表兄雖是堂姐弟,關系卻比親姐弟更為親密,若表兄做了皇帝,長嫂便是長公主,豈不比做一個世子夫人來得尊貴
證據確鑿,長嫂百口莫辯,長兄不信長嫂會做這般喪心病狂之事,殺了宮中派來詢問的女官與禁衛,帶著長嫂搶門出城,天子震怒,父親上書自貶,交出司空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