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時候,北風直灌。吃的永遠都是白菜,蘿卜,餐餐都是白菜蘿卜,你敢想象嗎”
陳揚說道“可以想象。”
“你想象不了。”劉艷說道“我們家的地面就是泥土,一旦下雨,潮濕。走在家里就跟走在外面一樣,一腳的泥。冬天的時候,更是冷。我十四歲的時候,還要跟父母還有弟弟擠在一張炕上取暖。你知道女孩子有多不方便嗎”
“可以想象。”陳揚說道。
“活的太沒有尊嚴了。”劉艷說道“我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人,當時他就讓我別讀書了,去跟村里的一個同樣窮的男生結婚算了。我不愿意,當時,我以死相逼。我想了很多,如果我就這樣結婚,那么,我的孩子也會重復這樣的生活。不行,我一定要做出改變。我不能去奢望我的下一代來做改變,我等不了。”
陳揚聽的很認真。
劉艷說到這里,又笑了一下,她的笑容顯得有些蒼涼,她說道“我好不容易讀完了初中,我的成績非常不錯。在整個學校,我第一名。在全市也是前十名,我知道,只有讀書才能改變我的命運。可是即使我成績再好,我父親都覺得,女孩子讀書沒用。家里也實在是供不起了。上高中,我被減免了學費,只需要交三百多塊的書本費和六百塊的住宿費和伙食費。但是,就這九百塊錢,我父親根本就拿不出來。我下面還有兩個弟弟,我憎恨我父母他們,明明這么窮,偏偏還要生這么多。”
“陳先生,你知道我后來是怎么籌到那九百塊錢的嗎”劉艷問。
陳揚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問道“怎么籌到的”
劉艷笑了笑,說道“我走了三十公里的路,到了鎮上。我找到了鎮高中的校長家,我陪那校長睡了一夜,最后校長給了我兩千塊錢。于是,我順利的上了高中。兩千塊錢,我自己珍藏起來。
在高中的時候,為了錢,我跟一個家里很有錢的同學認識了,我勾搭上了他的父親。我做他父親的小三,他父親供我上學,一直到我去上大學。上大學之后,我就去打零工。說起來也好笑,當時還發生了一件事情。那同學的父親魏京在我大學的時候,我說要跟他斷絕關系,從此不再往來。他居然威脅我,說我若跟他斷絕關系,他就把我的丑事公布出來。”
陳揚沉默下去。劉艷說道“你知道,我怎么解決這件事的嗎”
陳揚說道“我不知道。”
劉艷說道“我拿了一口刀,我抓住他,我說,我從大山里一步一步走出來,走到今天。我可以將自己的身體當做上升的本錢,我不惜下賤,不惜一切,誰要是敢擋我的路,我就跟誰同歸于盡。你如果敢將我和你的事公布出去,我就殺你全家。那魏京被嚇壞了,給我丟下了五千塊錢,從此以后不敢再聯系我。”
“可是后來”劉艷說道“我讀完大學,我悲哀的發現,一個像我這樣沒有背景,沒有錢的鄉下小姑娘想要在這個城市里立足,想要闖出一片天來,真的太難了。所以,我又想到了依靠我唯一的資本,那就是我的身體。我必須感謝我的父母,給了我一副不錯的身體,不然,我到不了今天。我從大學里出來后,我跑到了這個遠離我家鄉的城市,我斷絕了一切跟那個大山的聯系。我要過新的生活,在將來,我不會去聯系我的父母,弟弟。即使我結婚,生子,一切,我都不會再跟那座大山聯系。”
劉艷說的咬牙切齒。
過去的一切,那是她心中永恒的傷疤。她現在將傷疤揭開,將血淋淋的一面,呈現在了陳揚的面前。
陳揚沉默了一會后,他說道“劉艷,我理解你的一切。這個世界,是很不公平的。同樣的蘋果,有的蘋果只能兩塊錢一斤,有的要接近二十一斤。所以,人與人之間,就有更大的不公平。有的人生下來就擁有你一輩子都渴求不到,追求不到的財富。”
“我在這邊付首付買了一套小房子,五十多平米。
”劉艷說道“陳先生,你知道嗎我終于不用再害怕下雨了。我很喜歡下雨和冬天,因為這樣我才能感受到,我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我有一張很柔軟的大床,我在床上放了許多的洋娃娃,我將我的小房子布置得很不錯。我有時候在夢里會回到大山,一旦醒來,便是一身惡汗。我有時候走在小區里,我會覺得我是不是在做夢我必須狠狠的掐自己,然后告訴自己,這不是夢。”
陳揚說道“所以,你非常害怕失去你現在的一切。”
“沒錯”劉艷說道“一個妖精修煉成了人形,最害怕的就是被打回原形。”
陳揚說道;“劉艷,你有很多委屈。我明白你,但是,你愿意聽我說幾句話嗎”
劉艷看向陳揚,她說道“我其實很害怕你會以過來人的身份教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