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他的臉貼著泥土,聞到了泥土混雜著血腥味,這片土地已經被染成了紅色,不知道是誰跟誰的血。
后背一片黏濕,血腥味也越發的重,像是有某種預感般,他抬起手想去摸后背,卻被女人按住了手:“阿生別動”
聲音很輕,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困難。
內心的恐懼被放大,他眼里淌滿了淚卻不敢哭出聲,只能用手狠抓著地面,指節陷入泥土,觸感潮濕。
身上女人的心跳聲越來越弱,連扣著他手的力度也在減輕。
他壓住顫音和哽咽,開口道:“娘親”
“阿生啊”女人在他耳邊嘆了口氣:“好好活著忘記今晚發生的一切。不要發出聲不要動就當是一場夢等夢醒了就什么都忘了”
淚水滴進泥土,他咬著牙不發出聲音,視線被淚水模糊,透過朦朧,他看見一片紅光,那是侵略者手中的火把
“娘親日后若是不在了我的阿生該怎么辦“女人苦笑了聲喃喃道,說完后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喘息間皆透著隱忍。
他任由淚水肆意的流,哽咽著不敢說話。
身上人的心跳聲逐漸微弱,他動了一下身體,抵著他腰的利器瞬間刺入皮膚。
他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固執的想翻身,他要看看娘親,娘親可能受傷了,他答應過爹爹要保護好娘親的。
正欲翻身,被扣住的手卻沒了重量,一只手滑落,垂在他眼前。
那手上滿是鮮血,整個手掌竟找不出一塊白凈的地方,獨獨細白的手腕一塵不染。
上面綁著一條紅繩。
紅繩如故,未曾沾染血腥和泥塵。
他紅了眼,帶著哭腔哽咽的聲音極其顫抖:“娘娘親”
他期望著那溫柔的聲音再回一句,娘親在這
可是等到手臂全麻,淚水流干,也沒等到那熟悉的嗓音響起。
夜晚的風涼,涼進了骨子里,他如墜冰窖,渾身的血液都在凝固。
紅繩上的紅豆被風吹得輕微擺動,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著那潔白手腕,晃起的弧度晃進了他的眼里。
遠處已然沒了紅光,四周早已歸為平靜,只是這原本家家燈火通明的村子沒了人氣,沒了人聲。
現在沒有,以后也再不會有了。
他睜著滿是猩紅的眼,執著的盯著紅豆,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感覺遠處天邊的光亮刺眼,他微瞇起眼。
娘親,你看,朝陽升起,夢醒了。
窗外大雨滂沱,偏殿內安靜得有些詭異,紅色的床幔依舊在飄舞,床上的小孩睜開了眼,眼眶里蓄滿淚水,眼底卻壓著猩紅,紅得令人心驚。
他坐起來,光著腳下床。
地面冰涼,他卻全然不顧,打開偏殿的門,雨絲夾雜著風打在他的身上,衣裳瞬間濕了大半,視線也被雨幕籠罩。
近處的樹枝搖曳,樹葉經不住雨打,打著旋的被雨釘在滿是泥濘的地上,連翻身都做不到。
雷聲貫耳,大雨傾盆。
大雨過后還會有晴天覆蓋,落葉之后還會有新芽取而代之。
世事無常,萬物更迭變遷,什么都可以循環,可是人不行,因為逃不過生死,更逃不過七情六欲。
他垂下眼,右手捻了捻耳垂。
“紅繩”
低喃聲混雜著雨聲融于夜色,隨著雨點落地。
他轉身正欲進去,就見遠處長廊一人快速走近,躲是來不及了,他干脆就站在那。
秋晏急沖沖的跑過來,一眼看見那塊木頭直挺挺的站在屋檐底下,衣裳已經濕了大半,當即氣得踉蹌了一下。
“你站在這做什么著涼了怎么辦真以為自己是塊木頭,淋了雨還能發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