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抱犢寨時,周七看到軍營里的劉哨官領著百余軍士正在寨里歇腳,都背著行囊、刀槍、戰陣長盾牌、格斗圓盾,其中有二三十銃手,使用的是三眼銃,另有兩門虎蹲炮擺在一側,還牽著三條獵犬。
不是說軍隊調集程序繁瑣么?
怎么反應這么快?
周七疑惑,卻瞥見張捕頭神情慍怒,又不好發作。
軍隊大批入山,抱犢寨中佃戶心緒安定許多,派遣少年在谷里再過一夜也不算多危險,張地主這里自然是笑吟吟滿口答應,給神情抑郁的張捕頭寫了一封親筆信。
周七旁觀也是暗笑,自己二哥哪里見過張地主的筆跡?
親筆信拿過去,也認不出到底是不是張地主本人所書。
“七郎,土門村里的曹生鼠目寸光沒啥遠見。”
晚飯前,張地主與周七下象棋,手里棋子相互撞擊,槐木棋子清脆作響如同銅罄:“你猜,今夜蓮花寺又得死幾人?”
周七搖頭:“這未來之事,我哪里說得準?”
張地主抓起茶碗小飲一口:“曹生下山前還與老夫訴說委屈,他還以為戶科韓令吏在打捕獵豹子將功贖罪的主意。韓令吏這人早年與我弟同為縣中廩生,這是個實在人,最是惜命,也喜歡錢財這類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所以呀,這韓令吏圖謀的是蓮花寺廢墟下的財物。縣里的都是聰明人,明日縣里來人后,蓮花寺歷代積存財物自然是縣里的。這錢在手,韓令吏不管是罷職閑住,還是拿這錢疏通關節,都是極好的。可被縣里來人挖走,那他韓令吏就難堪了,無異于賠了媳婦又折兵。”
張地主語氣幽幽:“蓮花寺可是個聚寶盆,歷代和尚無兒無女,這攢下的家底惹人眼紅。”
周七大致明白,也是恍然:“難道就因為這筆錢,關門守軍就這么輕易調出?”
“七郎,你低估了蓮花寺所藏錢財,也高看了關門守軍。”
張地主挪動棋子:“這筆錢,縣里人來晚了,看來要落入軍中。”
“張老爺,這筆錢究竟有多少?”
“蓮花寺不是山野小廟,其香火之盛不弱靈巖寺,往來出入無有白丁……這錢,怎么也在兩三千兩之間。”
三千兩白銀,重量接近二百斤。
張地主說著捏須,沉吟:“為這筆錢,今夜最少要死兩個人。韓令吏知進退的話,或許能保住命。命能保住,可他得吃縣里的掛落。”
“兩三千兩銀子,還真是一筆大錢。”
周七感慨一聲,雖心動,可不眼饞,想拿這筆錢的大有人在。
土門關守軍近水樓臺先得月,可這錢不是他們能獨吞的,任何一方都沒法獨吞,誰拿到,誰分配,誰占大頭。
拿走這筆錢,蓮花寺廢墟被搜刮干凈,這山谷也就清凈了,三五年內不會有人再來滋擾。
入夜后,出于謹慎,周七陰神來到山谷。
這里百余人軍士入駐簡陋營地內,倒也積聚血氣熾烈如火,燃燒升騰。
今夜倒是可以就近盜取血氣,周七立在大石上冷眼旁觀。
寺中殘存的兩個和尚自入夜后就被軍士強拉著出去搜尋豹子,也沒敢走遠,就在蓮花寺廢墟里,兩個和尚被軍士綁了手腳。
四周立著火把,都是沾染油脂的明亮火把,火光亮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