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日過去,夜中周七陰神來到青龍山巔。
清冷夜風徐徐刮過,他俯視半坡修筑而成的青龍寨,青龍寨是一座元末時期的軍寨,墻垣多由石砌,堅固異常。
如今,李秀才家連喪二親,遠近姻親聚集于此,將青龍寨擠得滿滿。
李家姻親,自然講究門當戶對,與張地主家姻親一樣,最次也是商戶富裕之家,普遍是地主豪強,宗族繁盛。
只是如今的青龍寨有二十余白衣神兵巡視各處,將前來吊喪、協力喪事的李家姻親監視住。
白衣神兵煉制過程中早已抹去了大部分靈質,能盯住人就不錯了,別指望能做些竊聽、記錄的事情,他們干不來這個。
周七細細觀察,見一個白衣神兵盯梢一個主要人物,這些人在夜里聚會,盯梢的白衣神兵跟著移動。
范長生大概是根據這些白衣神兵的行動軌跡來判定這些小豪強有無串聯現象,節省了人力……也更有效率。
連喪雙親打擊下,李秀才幾乎是被張地主從縣城背回來的,如今渾渾噩噩,已臨近瘋癲。
張地主跪坐在院中新建涼棚前,一對棺槨停放在遮雨涼棚下,張地主不時抓一把紙錢丟入火盆中。
李家之事,一眾姻親看在眼里,感同身受,堪稱同仇敵愾。
“世兄,夜深了,還是讓咱來守夜吧。”
李秀才的親表弟,武舉人郭勛腰懸雁翎刀,如今署職副千戶賦閑在家,他腳踩黑靴跪在一側蒲團上,攏了攏肩上素黑披風,裹好脖頸低聲:“這幫妖匪帶了七八桿火銃,后半夜人乏力困,適合動手。”
“姑姑、姑父喪事期間,不必動刀動槍,傷了各家后人,姑姑、姑父也過意不去。”
張地主將一籃紙錢塞郭勛手里:“阿弟如今神魂顛倒不能主事,縱然要報仇,也不能為殺人而殺。你規勸各家先行忍耐,事后我張家自會給大伙一個滿意答復。”
“世兄,這事兒現在還能回頭。”
“現在只會拼個兩敗俱傷,不過是止損罷了……咱更想撈一筆大的。姓范的說到底沒啥見識,還是江湖匪類那一套做派,上不得臺面。真能上臺面,周邊就該有個姓范的士紳、鄉賢。”
張地主嘴里沒啥好話:“各家什么場面沒見過?要捏死姓范的早就捏死,只是嫌他臟手,留著多少還能做些事情。”
“張世兄,我舅待我猶如親子,這口氣弟委實難咽。”
郭勛抓一疊紙錢,搓開往盆里放:“弟也知教匪有邪術,可弟也有兵部賜下的副千戶告身,自不懼他。”
“教匪狡兔三窟,你今夜能殺姓范的,能殺他全家?”
張地主起身,揉著酸麻小腿,又拍拍斗篷上沾染的泥塵:“大仇就該大報,放長線釣大魚,我非殺他滿門不可。”
郭旭聽了喟然長嘆,默默無語,抓起一疊紙錢搓開,輕輕放入火盆中。
院門口,周二郎外罩一領半舊羊絨外藩披風,披風下是半身棉甲,腰懸一口雁翎刀,額頭扎一條白巾。
初秋山中寒冷夜風吹來,周二郎渾然不覺,筆直站在院門前,一手按在刀柄,見張地主出來,就點亮燈籠,挑燈跟在身后。
隨郭勛而來的一名長隨身穿紅邊藍底寬大棉甲,兩臂銀燦燦的鐵臂鎧,頭戴高尖圓盔,面甲遮住脖頸、臉頰,只露出一雙眼睛來,腰懸弓刀,典型的宣大邊鎮將領親信家丁打扮。
今夜真爆發火并,鹿死誰手也是難說。
夜中青龍寨里的人睡的早,不然會發現近來夜里的貓有些多。
八只貓力士就在青龍寨中走動,遇到老鼠天性爆發,就先追逐捕殺,貪玩的活活玩死老鼠后,這些貓力士才會想起自己的任務。
張地主回到屋中,不多時就有張玄梟就撲扇翅膀無聲飛出,消失在夜空中。
見到張玄梟從屋中飛出,盯梢的白衣神兵只是眨眨眼,依舊站在門前一動不動。
張玄梟輕輕落在山頂,一團陰魂從額頭滲出,在地上滾來滾去,終于身形清晰,是個七八歲的大眼童子,眼眶極大,眼中金環中是漆黑瞳孔:“老爺,白衣神兵并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