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啟明,抱犢寨諸多少年又如之前那樣,從西寨門出發,鹿泉谷中背負物資。
近一個月的山地體能訓練,處于長身體的這些大小少年每頓又吃的飽飽,普遍面色紅潤。
即將到了開始練拳的節骨眼,自不用再競速,今日只是給鹿泉谷中運輸所需的糧秣。
周八郎也一大早上山來,周應弘突然病逝,周八郎性格待人處事顯得沉穩、冷漠許多。
他到抱犢寨時,周二郎一幫人已從南天門回來,正吃著早飯。
周八郎蹲坐在周二郎身邊,頗為無助:“二哥,五哥、七哥呢?”
周二郎遞了個粗面燒餅給他吃:“他們現在應在淮陰廟里跟著趙道長習武,你怎么不在家多待幾天?”
八郎雙手抱著燒餅趕緊咬一口,嚼著:“家里這幾天沒進項,又沒人能干廚房里的活兒,宿客又嫌家里剛辦喪事。大哥、三哥昨日又到府城去退房子、搬運書冊。現在家里沒余糧,只能來張老爺家里混飯吃。”
“娘說村里兵荒馬亂的,還是寨子里跟著張老爺能過踏實日子。”
周八郎邊說邊吃,吃完燒餅微微拍著稍稍填實的肚子,頓時感到有些底氣:“二哥,你說家里的飯館還能不能開?沒人開的話,就只能給人租出去,多少也是一筆進項。”
周二郎吃掉自己手里半張餅,才說:“先別急著租,說不定能找到好廚子。”
八郎苦笑:“二哥,廚子可比木匠、五金匠難找。”
廚子本就不怎么招學徒,招的也都是自家子侄;這真的是一門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殘酷行業,也是真正的鐵飯碗。
縣里都不見得有多余的廚子,更別說土門村這巴掌大的地方。
本事好的廚子只要顧家一些,沒有吃酒貪杯、偷懶、賭博的毛病,怎么也能自己置辦一個小餐館,真沒幾個好廚子愿意給小店打工……這工錢不是小店能支付的。
周二郎低頭看到自己早年手腕處油花燒出的疤痕,基本的東西自己也學過,再掌勺兩三年,也能算一個廚子。
可惜,周家六個男兒,就自己這里傳承了一點點廚藝。
難道丟了抱犢寨的生計,回到家里去給三郎做個廚子?
周二郎不由輕輕哼笑,突然問:“八郎,你知道二哥今年為啥突然就不和舅舅學廚子?”
八郎不言語,周二郎嘴角泛笑:“七郎那時候病了,舅舅說沒錢治病,七郎自己也不想治,連飯也不吃,一心等死。既然學廚子沒錢治病,還不如出去干點別的,起碼手里有錢能自己拿事做主,不必處處看臉色。不然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你二哥也病了,那時候做主的大郎、三郎擺著手說一聲沒錢治病……你說二哥這輩子圖了個啥?”
“這叫樹挪死人挪活,家里飯館指望不上就干點別的,咱土門村肯干事,就沒聽說有人能餓死的。看看村東頭趙家,日子苦成那樣,還不是沒餓死一個?”
說完這些,周二郎抱著空碗起身去涮洗,見成家兄弟也回到寨里,相互打著招呼。
隨后,周二郎就找到張地主,張地主現在很忙。
正一家家送走北山各家姻親、獵戶,這么多人擠了一晚上,再不想走,也沒多余的地方能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