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五郎從茅廁出來扎著黑布腰帶,手里還捏著一把沒用完的符紙。
余下的符紙搓成一團收入懷里,抱起等候他的小獵犬,走回寢室。
見周七還在翻閱一本張家順來的書,五郎只是撇撇嘴,他識字約在六七百之間,能看懂常用字,許多生僻字、異體別字、手頭字就難認出,組合在一起就更不認識了。
看書就頭疼,可趙良臣戒尺打到手心更疼,只好忍受看書時頭疼的毛病。
抱著暖融融的小獵犬,五郎躺到自己床上:“七郎你說山谷里那些人啥時候才能完工?今天張老爺放走十個人,少十個人干活就慢了。”
他轉換了一個姿勢側躺,手掌壓在小獵犬頭上,小東西靜靜不動彈:“就等蓮花觀修好,咱就跟李師兄去谷里修行。到時候就把趙家上下引到谷里,也就不用現在這樣偷偷摸摸還擔驚受怕。”
周七放下手里的井陘縣志,飲一口涼了的茶:“都鄉里鄉親的,張老爺那里總不能一直把人困著白干活。人心不穩,先放十個回家,余下的心里踏實,干的活只會多不會少。”
“道理是你說的這樣,可就怕趙老頭扛不住,他突然一死,白秀才這撥人就得湊上去吃絕戶。咱兄弟插不上手,等咱反應過來,可能趙家姐妹就被賣了出去。”
賣掉趙家姐妹,得到的錢抵充趙家的軍役,這就成了村里、縣里能兩全的唯一辦法。
五郎又一骨碌翻起來:“這事兒不能再拖,我得給趙老頭弄一張培元神符,有這個神符調養身體,這老頭怎么也能活過今年冬。以后是死是活咱不管,總不能害了月娥姊妹兩個。”
周七也有類似的顧慮,原本之前想著偷偷摸摸把趙家藏到山谷里去,現在抱犢寨、鹿泉谷里都是人,哪能藏得住?
趙家的軍役也非無解,如果拿一筆錢走通門路,自然能把趙家從兵科軍役冊上劃掉名字。
錢能解決的問題不算問題,可合情合理拿出巨額錢財才是目前最大的問題。
把錢洗干凈,小心謹慎使用,那做什么都能順風順水。
稍稍考慮,周七就說:“這兩日我去一趟抱犢寨,給五哥多寫一道培元神符。”
周五郎聽了露出笑容,他和周二郎自然有培元神符,只是每次只有兩枚,每枚只夠使用三天,可卻是七天給一次,每七天身體也有休養的一天。
這里五郎思索心事,周三郎也是久久不能釋懷。
很少飲酒的周三郎入夜后喝的大醉,長吁短嘆不停,萬般悔恨在心頭。
他獨自立在二樓窗頭,雨后寒冷夜風吹在臉上仿佛針扎,手里抓著白瓷碗又是仰頭咕嘟一氣飲盡。
周二郎外出收斂盧家老小尸骸歸來,同行的盧秀萍已哭的嗓音沙啞,大郎也是渾渾噩噩模樣,對突然變化表現的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