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門村,陳生背負書箱站在周家中院等候,屋里周良輔正與母親、妻子告別。
張氏拉著周良輔的手臂垂淚不已很是舍不得,小兒子沒活路投到張宗柔門下做書僮,已跟教匪混為一談。現在大兒子生計所迫,也要去威州鎮跟著教匪謀生,眼前是骨肉分離,生怕自此天人永隔,二子俱亡。
土門村入教的信眾已有部分遷居威州鎮,又或者遷往礦場,大多過去有明顯的地位提升。
例如鐘家,只是村里的中等人家,還不是體面人戶。遷到礦場后,鐘家兄弟三個都有了穩定工作,就連鐘家瘸腿的老二在周二郎指派下也管著伙房。
鐘家兄弟只是自幼與周二郎走得近玩得好,周良輔過去怎么也能撈到一份體面差事。
這已不是周良輔愿不愿意去的事情,再不去的話,媳婦盧秀萍自然會鬧情緒。
陳生扭頭他顧,不去管這一家子的費心事,目光正好落到兩只在屋檐下筑巢的烏鴉,再細細一看原來是鴉占燕巢。
他聽到有許多腳步聲傳來,側頭去看時就見來的是本地巡檢司人手,走在前面的是從五品副千戶充任從九品副巡檢的郭勛,還有七八個穿巡檢司弓手衣甲的漢子,個個面容冷峻,卻用熱切的眼神看他,仿佛在看獵物。
本處巡檢司的編制與各地一樣,巡夜軍是墨綠戰襖,胸前背后黑框白底補子上寫‘巡夜’二字;巡路軍是鮮紅戰襖,胸前背后黑框白底補子上寫‘巡路’二字。
此外還有正伍旗軍編制,即兵部造冊認可、發餉的巡查騎手、捕盜弓手,既然是正伍旗軍,穿戴的自然是軍服輕甲,裝備的也是正規軍器。
除了這些,還有許多鄉勇、民勇編制,這類勇壯編制落不到實處,又不發糧餉,沒有好處誰來干?
只是土門村這里呂秀才四處走動,正往各家攤派鄉勇名額,村民反響熱情。
郭勛闊步而來,隨行的八名捕盜弓手本就是北山獵戶中的精干人手,各牽著獵犬,手握刀柄將陳生半包圍,目光不善。
陳生當即掏出自己的戶帖雙手遞出:“小生是縣里的童生,非是強人。”
“我自知你不是強人,就問你一聲走還是不走?”
郭勛大有你不答應,就當場抓你走的意思,陳生當即說軟話:“能否容小生與友人道別?”
周良輔也急急走出來,抱著拳:“郭爺,這是怎么了?”
郭勛不情不愿拱手還禮,語氣疏遠:“周生,你既要投奔西邊,那就速速過去,不要插手這里的事情。”
周良輔著急去看陳生,陳生也不知何處漏了馬腳,正要開口申辯解釋一句,就見郭勛展臂示意,已有兩個捕盜弓手靠上來,陳生唯有苦笑,邁步背著書箱走在前面。
郭勛留在最后,臨走目光掃視周良輔一家,也對下樓趕來的周良佐抱抱拳:“二位勿憂,本官只是請陳生回去問些話,明日自會送陳生前往西邊。”
周良佐也只能拱手還禮,目送郭勛闊步離去。
周良佐也是準備前往西邊的,不是去打工,而是去徑山書院就讀。
這是遠近有名的民辦書院,由周圍士紳資助,請退休回鄉的鄉梓官員來講學,論教學質量比縣學、衛學要好一些。
這樣的書院自然不是阿貓阿狗就能進去的,要么有舉人級別的舉薦,要么花錢,再要么是個遠近皆知的讀書種子,這樣還能免費就讀。
郭勛引著陳生來到淮陰廟,郭勛就駐足前廳大門,對出來的黃四郎拱手:“人已來了,咱就在這里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