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好。”
金士第說著環視屋中親近心腹,多是定州壇的長老、護法、大傳頭、幾個弟子,說:“我等承蒙父祖遺澤才有這份生計,如今局勢日益動蕩,我以為凡事當先思退路。存身之后,才能顧慮錢財這等身外之物。諸位以為這番話可對?”
他們在這里商議,定州知州陳新甲也在今日收到井陘兵備副使馮師孔發來的公文,公文內容直白不做隱晦,主題就四個字‘驅狼吞虎’,這是陳新甲自己解讀出來的四個字。
大多數舉人做官,七品知縣就是終途,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些舉人都是年老時入仕,在科舉考進士感到有心無力時才參加吏部銓選,想著多撈點,多給子孫攢點東西。
陳新甲不同,年輕時考中舉人就參加了兩次會試,沒考中進士就很干脆的放棄,早早參加吏部銓選,比起同行的四五十歲舉人,不到三十歲的陳新甲真的算是很年輕了,自然被吏部器重。
年輕的舉人踏上仕途,本就是虧本買賣。
陳新甲愿意這么做,吏部自不會反對。
這近九年下來,陳新甲以八品縣教諭累遷縣丞、知縣、判官,再到現在新任從五品定州知州,堪稱風順。
從五品知州,已是他舉人官員的某種極限,他的年齡優勢此時也被抵消,反倒因年齡會遭到進士官員的本能打壓。
他揣摩馮師孔心意,就與書僮商議:“阿弟,馮師孔系東林中人,我有意交結。今只看到了交結馮師孔的種種好處,卻看不到壞處。這事與你干系不大,你是旁觀者清,說一說吧。”
書僮是自幼陪他讀書的仆從、伙伴,關系比兄弟、夫妻還要親密一些。
以當下士林中的風潮,可以親密無間,不留隙縫。
一個老師教出來的,看一樣的書,朝夕相處經歷的事情也大同小異,這書僮自然不是草包,是陳新甲的左膀右臂,心肝肺腑。
書僮捏須沉吟:“哥,今東林一家獨大,在朝野施惠眾多,各地英杰爭相以入東林門墻為榮耀,爭先恐后,此東林黨羽、根基也,誰人能除?就算今后東林諸公棋差一招被趕出朝堂,亦有卷土重來的潛勢。”
“再者,東林一系承高拱遺澤,與朝中齊楚浙黨爭斗三十余年,屢敗屢戰越挫越勇,這才借三大案席卷朝堂,方有如今盛況,只是遺憾東林中鮮有知兵之人。若無袁應泰遼東之失,東林之勢將如日中天。”
書僮說著瞇眼:“東林缺知兵之人,這正是哥哥的進身之階呀!”
陳新甲微微頷首主意落定,萬歷四十四年這批進士就是東林人主考的,排名靠前的進士普遍打上了東林烙印,與東林人走動親密;還有許多東林黨羽被選中,只是排名靠后,不顯山不漏水。
四十四年這批進士很奇特,可能是東林烙印太過明顯,這批進士也格外團結。
抱上馮師孔的大腿,也就等于抱上了這批人的大腿,這可比東林諸公靠譜的多,也實用的多。
東林各派大佬忙碌非常,豈會在意自己一個小小的舉人知州?
而四十四年這批進士,扣算資歷的話,在朝中多是六部各司主官、副官,又或者干脆就是七品御史;在地方上不是知府,就是兵備副使、布政使司參議。總之,都處于關鍵的上升期,也都是缺人用的時期。
舉人出身的官員依附進士官員,結成同鄉之類的盟友關系很是常見。
就如東林,不過是許許多多反對張居正楚黨的零散朋友圈因共同目而匯集形成的一股力量。
陳新甲當即寫信,給兵備副使馮師孔、給獲鹿陳知縣,甚至給馮師孔提及的獲鹿兵西科長吏、監生張宗柔也寫了三封信。
馮師孔五封信,陳知縣四封信,張宗柔這里是三封信。
自不用他細說,書僮自然知道該怎么辦,不過臨陣機變之用,看什么病用什么藥,來個對癥抓藥。
這種事情他已經干順手了,自然知道該如何爭取最大利益。
陳新甲能官運亨通,背后運營的能力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