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繼善再次抵達真定車營時,整個人消瘦一圈。
往來快馬疾馳,雖能日行五六百里,軍中壯士尚且難熬,何況他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年舉人?哪怕他祖上是漢化蒙古,他也經受不住。
這次他來時,真定車營卻也戰襖、號衣齊備,輕重車輛及拖載牲畜陸續補充,營中軍士吃飽肚子幸苦操練。
三日小操五日大操,這是規模不一的會操,將領、坐營文臣、監軍一起監督的會操。
平日時,自然也是操訓不停,練的除了拳腳、器械招式套路、配合之外,還有隊列操練。
隊列訓練關系戰陣配合,體能訓練是搏殺根本。
就此時練兵,自不缺練兵的操典條目,缺的是專心練兵的將領,一心訓練的士兵,以及給養充足的錢糧。
他與孫元化走在校場正中,車營銃兵分成八個五百人小方陣,在旗牌官號令指揮下演練五排輪射戰法。
只是演練隊形交替變化,并無火銃發射。
所謂三段射擊已經過時了,這是火銃威力不足必須把敵人放近了分段齊射,追求的是瞬間爆發。
現在魯密銃能射殺百步,自然不需要把敵人放近了射殺,可以在間隔五十步、六十步的時候射擊。火力充足,自然要考慮火力持續性,和槍管自然冷卻的時間。
真定車營手里有了自己查抄來的錢糧,自然有些看不上鹿繼善帶來的新條件。
孫元化簡單講述真定府近來的事態發展,鹿繼善也有所了解,他是從北邊定州方向來的,定州知州陳新甲帶著衙役、鄉勇積極圍剿鄉野爆發的聞香教亂民,以及一些藏匿違禁器具的豪強。
哪里有時間一一審判制定卷宗,再上交刑部請求死刑。
根本沒時間,也沒人力看押,唯有殺戮最為簡單、高效。
真定府城的事情傳到定州,兩天的時間里陳新甲就抄捕五家,近三十顆人頭懸掛在定州城門前,嚴查保定府逃難過來的士紳百姓,倒也穩定了形勢。
想一想就令人發指,堂堂一府巡按御史查案時差點被一箭射死。
也虧真定車營鎮著,調離車營前清洗地方也就成了不得已的辦法。
漕運斷絕,德王府被圍,山東作亂妖民二三十萬具體多少也沒人能說的清。
各處都亂糟糟的,知州陳新甲快刀斬亂麻反倒適合當今的混亂形勢,這已經不是講刑法規矩、追究死刑程序的時代了。
“僅靠朝廷律令已不能解決山東、河北禍患。再有一日準備,后日四更時我軍即可拔營南下。”
孫元化面有憂慮:“車營只有輕、重車輛及拖載的牛馬之外,就剩下僅著號衣的銃兵。自妖賊連陷臨清、聊城后,妖賊軍中有許多重甲,最少也在五千上下。山東綠林響馬多城亂而起依附妖賊打家劫舍為禍地方,這少說也有三五千騎,多了能有萬騎之眾。僅靠如今之車營,陣前無重甲,兩翼無騎士,這如何能戰?”
鹿繼善也是為難,真定成建制的重甲兵絕大多數調到薊遼,成建制的騎兵更是緊張。
就胡繼升手里的七百巡按標營,只有五百甲兵,二百馬隊。這股配置鎮壓真定是足夠了,可配合車營四千銃兵作戰就顯得太過單薄。
保定巡撫郭尚友的巡撫標營有兩千常備在營戰兵,倒是有完整的重甲步兵,和一支三百人規模的騎兵。
可郭尚友明知真定車營斷了糧餉,故意拿捏要挾車營,施施然派發人運糧三千石。
結果八艘船還沒出保定,半路上被紅巾軍抄掠焚毀。
算起來是郭尚友沒履約,其中仇怨已經結下,自不能讓真定車營與保定巡撫標營配合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