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關失守,何應瑞第一時間剁了丟關逃回的守備將軍,親領標營七百人馳往井陘縣,并移書給真定民營都司謝昌緒,嚴令此人從各縣攤派、籌集鄉勇千人入駐井陘協防。
真定知府徐騰芳也被何應瑞支派,勒令徐騰芳召集府中大戶募捐錢糧。
巡按胡繼升不在,又無新的兵備副使就任,何應瑞才是真定、三關地區的軍政負責人,他的上司是保定巡撫郭尚友。
郭巡撫目前被紅巾軍堵在武城、臨清之間的運河上進退不得,哪有時間管理轄區內的事務?
何應瑞也火速將山西青巾賊破娘子關及相關請罪奏疏上報朝廷,朝廷如何應對非他所知,他這個一地兵備正使第一時間帶兵去堵槍口,已無從指責什么。
只是何應瑞領著七百標營入駐井陘時,井陘道已從兩端封鎖,這時候白秀才正組織信眾往娘子關運輸火炮。
三千斤的紅夷大炮固定在炮車上,需要十五六頭犍牛才能在井陘古道中緩緩持續前進。
何應瑞駐馬城門前,望著往西去的運輸隊久久無語,其中還有許多本地鄉民前往推車,或推著獨輪車自發前來幫助運輸。
隱約還能看到遠處山腳下有士紳設立粥棚,熬煮綠豆湯為往來信眾解暑充饑。
井陘縣城也沒閑著,城中士紳、生員秀才帶頭,已分段負責城墻加固、增高,不知是要防備誰。
本地八品教諭闊步而來,綠色官服在身,頭上卻不是烏紗帽,而是一頂混元硬巾。
混元硬巾不同于龍門道的混元巾,原本混元巾本就是馬尾編織的緊繃繃圓形漏頂冠帽,與漢巾類似。混元教擴充,哪有那么多馬尾精工編織的混元巾?只能折中,采用竹篾定型,裱裹烏紗的辦法的制作硬巾。
不同于漏頂的混元巾,新的混元硬巾是封頂的。
漏頂的混元巾能讓發冠露出來,透氣性強,不積汗水。可周七研究混元硬巾時還是一頭兩三寸長的頭發,沒有考慮發冠、透氣的問題,固采用簡單的封頂造型。
一體封頂的混元硬巾制造工藝更簡單,一些不方便也是可以忽視的,反正他們兄弟日常又不戴混元硬巾。
井陘教諭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舉人,原本心中還有些不安、掙扎,可看到何應瑞身邊的親兵一個個綁著刺繡白字的黑紗護額,頓時心中憂慮盡去,引著十幾個縣里干吏上前拱手:“何正使,張知縣促聞青巾賊破娘子關洶洶而來,一時受驚發了腦卒。”
何應瑞掃一眼這教諭身后十幾個本縣干吏,多是青壯年面有昂揚朝氣,俱在額間扎一條刺繡白字的黑紗護額,戶科的刺繡一個戶字,兵科的刺繡一個兵字,仿佛身份標簽易于辨認。
他抬頭打量城頭上修葺增筑城墻的工匠,見許多新砌青磚都是舊磚:“好啊,好!本縣軍民舍家增固城防,皆是爾等教化有功,本官自會上稟朝廷好叫朝野知道。”
老教諭臉色有些訕訕,官府哪有這個動員力?
哪怕現在都進了混元教,也沒法如心使臂這樣驅使信眾。
何應瑞也不提不知是主動腦卒還是被動腦卒的知縣,騎馬入城,見南門大街兩側的屋舍、院墻已被拆除,還在往更里頭拆,城中老人集中在一起煮飯、刺繡旗幡或縫制號衣戰袍,半大的孩子能抱磚的就跟著父兄、家人抱磚頭。
男男女女一切勞動力沒有空閑的,皆被城中生員、秀才或童生率領,這幫讀書人仿佛一個個領著民工的包工頭。
這才半天時間,井陘縣城就在混元教動員下完成轉型。
皇明要完。
何應瑞心中越發確認,家鄉曹州目前被紅巾軍控制,還好被紅巾軍控制著。
他駐馬望著城中這一切,久久回神:“所謂萬眾一心,當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