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結為三個字,看不上。
再總結為一個字,嫌。
黃克瓚開口了,拱拱手:“敢問人公,這清明無垢的世道又是何等模樣?”
“黃大司馬還是見識不夠,我所著《混元真經》中就有描述,那是一個勤勞致富的世道,你付出半斤力氣,就能收獲八兩。人人生而平等,無有官吏之壓榨,無有奸商之盤剝,亦無豪強之欺凌。男子、女子年七歲入學,或學百工技藝,或學人生哲理,或學道法。”
周七吃一枚餃子,大口嚼著,吞下,口吻堅定:“那是一個人只能吃禽獸五谷的世道,無有吃人之事。如今皇明世道,及皇明之前,在我看來左右都是吃人,上到朝廷貴戚,下到鄉野庶民,處處都在吃人,弱肉強食。”
黃克瓚沉默,桂王忍不住開口:“人公,人口滋生如荒野草木,草木尚且爭奪陽光雨露,何況是人?”
“如今畝產不過兩石,若是我能使畝產達到五石、七石又該是何等場景?”
周七吃完最后一個餃子,笑說:“若一人只能生子女三人,何愁相爭?”
已經擺明了,即將稱帝的徐鴻儒是眼前第一大患,而混元教才是根本大敵。
混元教的教義里,根本就沒有士紳、豪強、貴戚容身的寸土。
刀架到脖子上前,士紳比誰嚷嚷的都兇,刀在脖子上時,士紳又是最乖順的。
周七幾句話看似不愿殺人,可黃克瓚眼里卻是無比的血腥,這不僅僅要殺人,還要絕后,這不僅僅是要爭奪天下,還要滅亡舊有天下,是開辟新天下。
亡國、亡天下,看似一樣,卻有大不同。
現在的混元教擺明了是要繼太平道遺志,要亡天下,亡士紳、豪強之天下。
黃克瓚無意多語,說再多也是無用。
己方看似重要的談判問題,在對方看來不值一提。
不是己方眼界不夠,而是對方眼界太高……天下就如一塊兒荒地,無非是先從哪里開荒的問題。
比起混元教,徐鴻儒、建州叛軍、西南土民叛軍都顯得不那么可惡了,似乎都是可以爭取、合作的。
只是徐鴻儒屠滅孔府,無法合作。
黃克瓚心思百轉,桂王想的卻不多,神兵相繼出世,神兵持有者已非凡人,自然就該有些不同于凡人的理想。
如果拿了神兵,還是凡人眼界,估計也保不住神兵。
亡國、亡天下之事在桂王眼中不值一提,只要他還活著,這朱明之國祚、天下就還在;亡國亡天下之前,他必然會戰死,何必關心死后的事情?
靈氣灌注下桂王心思澄澈,腦海清明,不為瑣事憂愁。
他稍稍想了想,確定短期內不會與混元教敵對后,就說:“畢自嚴部七萬人補給不足,人公若能放行,使天津漕運一批糧餉到滄州,那人公的提議本王可以應下。”
也不差畢自嚴那七萬人,周七吃著餃子,咽下后才說:“成,這個面子可以給桂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