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山風蟲聲一片。
兩道山梁之間趴著一座山神小廟。
廟外墻根兒。
胡義裹著行軍毯，一只胳膊吊在胸前，背靠著墻壁閉目打盹。
卷曲的灰色帽檐蓋著黑眉細狹眼。
鼻梁下巴線條輪廓分明。
一襲灰色軍裝跟旁邊看不出顏色墻壁沒什么差別。
旁邊不遠處，小紅纓帶著一群人趴在灌木叢中“從西邊過來的鬼子要是往南繞道了呢”
柳元清躺在擔架上看著滿天的星星“你別擔心，小鬼子多半會從這里上來”
“你讓抓活口，到底想干什么”
“好久沒殺過鬼子精英，手有點癢”
“既然小鬼子正往咱們這邊來，直接用機槍將他們打成篩子不就成了”
“千萬別小看鬼子挺進隊，黑燈瞎火里你能保證機槍能將四個鬼子都打成篩子再說，論單兵能力，估計除了道門那小子跟羅富貴，其他人估計根本不是鬼子的對手，小鬼子雖然只有四個人，但卻并沒走在一起，槍一響，小鬼子往荊棘灌木叢中一鉆，到時大伙兒連他們影子都找不到”
小紅纓一臉不相信“不會吧下午的時候小鬼子不是一個都沒跑掉么”
“下午是在戰場上，鬼子沒得到命令，一般不會私自脫離戰場”
“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這種對手，一定要高度重視，不能給他們一丁點的機會“
小辮兒轉頭看了看山神廟“哎狐貍你睡著了嗎”
胡義沒有回話。
背后小廟中火光熊熊。
羅富貴握著刺刀挑著野豬肉，湊在火堆邊玩燒烤。
幾個戰士圍著火堆熬肉粥。
山神像下邊一地扯呼打鼾睡覺的戰士。
不知道是什么人將引了一道山泉到山神廟，在廟前形成一個水坑。
幾個戰士正提著一串水壺按在水坑里，水壺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
從東邊出來的月亮光線暫時照不到山坳西邊的山坡。
“鬼子快到了，趕緊將火堆弄熄”
“姥姥的柳元清盡出餿主意，在山腳將鬼子弄死不么”
山坡下。
月光下，山谷黑暗中藏著一片黑壓壓的身影。
齊老匪旁邊的獵人民兵手里抓著一條蛇。
“我說，你能不能別玩那東西，看著老子心驚膽戰”
民兵驕傲的道“你怕蛇”
“老子會怕這玩意兒”齊老匪對著民兵一腳踹了過去“你就不怕它咬你”
“只要動作快，從蛇頭頂上探手就能抓到他的七寸”民兵將抓著蛇比劃給齊老匪看“你看，像這樣，手抬高一點，這玩意就咬不著你”
齊老匪沒由來地有些心虛“我覺得，將蛇砍成段，放點鹽跟蘑菇一鍋燴了，那味道才嘖嘖嘖”
民兵繼續捏著再次比劃“你別小看，如果遇到敵人，可以這樣捏著蛇腦袋，扔到敵人身上，它撞到敵人就會一口咬上去”
旁邊的秦隊長忽然嘀咕“鬼子來了”
山坡仿佛根本沒有盡頭。
即使只剩下四個鬼子，上等兵仍然安排了一個尖兵。
鬼子尖兵拖著像是灌了鉛的小短腿，一步步在灌木叢中向山坡上蹚。
山谷中向東的山路崎嶇彎曲，走勢并不規則山谷在東邊形成一道彎轉向南。
必須節約時間東行，翻過腳下的這不高的山坳是最好的選擇。
后邊追擊的土八路陰魂不散，從下午到晚上像鬣狗一樣緊隨，還不時開槍遠射。
努力警戒著黝黑的山坡中可能暗藏的危機。
步槍貼著腰際橫端，槍口上的刺刀不斷將面前的雜劃撥拉開。
隨后喘著粗氣在灌木亂石間行進，跟隨在他后面的三個謹慎身影依次出現。
灌木雜草半人高，如果不能一舉將鬼子殲滅，被鬼子趁機鉆了灌木叢，大晚上再要想找出來幾乎沒有可能。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
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時間已經停止流逝。
過來的第一個黑影已經上到山坳進入包圍圈。
有那么一瞬，鬼子尖兵總覺得自己好像是聽到了山風中的咳嗽聲，來自于前邊的那道小廟。
后邊三個身影繼續跟進。
鬼子尖兵仍然止不前，仔細聽了半天，仍然什么聲音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