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廣渠門,第一感官是人多了起來,當然是跟趙川去過的天津,以及那些小鎮相比,進城的時候剛好是正午。
街上的攤子很多,賣爛肉面的,吆喝著賣高碎大碗茶的,剃頭的,看西洋鏡的熱鬧非凡。
除了人多,第二個感官,最深切的就是臭。一股子腐朽的臭氣,不知道發酵了多少年的臭......
這是一股實實在在的**的味道,跟當局的時政完全搭調,因為沒有下水道地下排污等措施,整個京師的排污方式都靠人挑馬拉。
廣渠門靠的是外城,平民多數都聚居在這里,平民哪管你街上是什么味兒,夜壺馬桶子,就往街邊的地溝里面一倒,省事又不要錢。
城里衙門按月給那些糞頭拿錢來清理地溝,可甭管是清理的時候,還是平日里,地溝左右都是臭氣熏天。寒冬臘月算的上是北京城最好的日子因為冬天沒有那么臭.......
到了盛夏那味道更是讓人受不了。
早就聽說過,關于北京的臭,但是身臨其境的還是讓趙川有了更深層次的體驗。
原本在馬車里做了小半天,到了地方當然要下來走走,可沒走幾步趙川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最后就找了根桿子扶著就在原地吐了起來。早上吃的什么全都還給了大地母親。
趙川是吐的過癮了,但他身邊的可就不干了......
“嘿!這位爺,您這是鬧哪一出呢?我這買賣還做不做了?
呦,還是個東洋人。怎么著了,大男人懷上了還是怎么著?
要吐您上邊上吐切,我這賣碗面容易嗎?您這是給我這加佐料呢。還是成心來添堵的~”
趙川抱著那旗桿子上面大大的寫了個“面”字。人家爐灶就在他不到一步的地方,攤主也是個嘴碎的,說起來沒完,一口地道的京腔說著跟唱戲似得。
說自己是東洋人,聽著趙川心里面有氣,還不如罵自己是二鬼子呢,不對,二鬼子也不行.....自己是僑胞!
但是他胃里抽搐,哪有力氣跟人還嘴。好在馬志德早就看出了趙川不對,上前扶著趙川的胳膊,一面給人攤主道歉,一邊給趙川遞上手絹。
王五在邊上拿著一個水囊,等著趙川站直了,好喝點水順順。
就在趙川靠邊吐的時候,趙川所乘的馬車邊上也是過去了一隊人馬,也是小篷馬車,如果趙川這個時候抬起頭來,興許還能認出坐在駕轅上的人。
那爛肉面的攤主在一旁扯著嗓子數落趙川,也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回過頭看向趙川這邊,這張臉還真是有印象的,這人正是趙川在開平見過那個穿官靴的趙烈文。
趙川還曾經跟他討論過關于大清什么時候亡國,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題。
“九爺,右邊那邊的假洋鬼子,就是我跟您說過的民間奇人。說“五十年內”那番話的那位。沒想到還能在這碰見。”
聽著趙烈文的話,車廂側邊的遮布被掀開了一角,里面的人用絲帕遮著口鼻,向車窗外望去,但是街面上人流叢密,車速也并沒有減少,這位還在找假洋鬼子的造型的人,可卻沒能找到。
“回頭你尋一下此人,摸摸底細,若是個清白人,就帶到湖廣會館,讓我見見.....若是有根底,把那根底差清楚。”
趙烈文點頭應是,可能是因為趕時間,并沒有停下車馬減速,而是繼續向這內城的方向繼續駛去。
趙川此刻是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吐干凈了胃里的東西,也不能隔絕這街面上的味道不是,北京城那特有的氣味,仍然在無時無刻的錘煉著趙川的嗅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