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書是他關門弟子,嚴老沒打算再帶新學生,那是對學生的不負責,也是對他自己的不負責。
直到最后何母搬出上代人的交情,以退為進,嚴老畢竟是個在藝術世界泡了大半輩子的學究,遇到這種情況是真沒轍。
現下,他對何書滿是愧疚和遺憾,愧疚是因為失信于他,沒有陪他走完高中最后一年,遺憾則是他執教這么多年,從沒見過像何書這樣天縱奇才的好苗子。
仿佛生下來就是為了畫畫,他可以肯定,如果何書把這條路繼續走下去,之后定然大有作為。
沈星瀾表情凝滯,他急切地追問“老師,發生了什么事”
除了扼腕嘆息,嚴老無話可說“就當是老師對不起你吧”
十七歲的少年哪里會懂成年人世界的復雜,原劇情線里,遭遇這種事的何書宛如聽見世界崩塌的聲音。
但沈星瀾不同,他早就不是個孩子了。
適當停頓,整理情緒后,他艱澀開口“不管發生了什么,您都是我最敬重的老師。我相信您有您的苦衷,很感謝您帶我走入美妙奇幻的繪畫世界,祝您以后一切都好。”
本就心情復雜的嚴老聽這話險些破防,他再沒見過比何書更懂事的孩子。
“雖然不帶你,但我還是你老師,以后有不懂的可以繼續問我。”嚴老頓了頓,仿佛下定某種決心,補充道,“有其他需要幫忙的地方也盡管說。”
何家的事情他略有耳聞,這是別人家的家事,也是不必趟的渾水,可何書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早就跟親孫子無異。
他不懂為什么同樣是母親,能明目張膽如此偏心到如此地步,這跟毀他前途有什么兩樣
她若是不管,以后這孩子歸他管也不是不行
沈星瀾再度恭敬地朝嚴老拜了拜,不卑不亢“謝謝老師。”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嚴老拍拍他肩,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兩人像上課那樣坐到一起,一前一后。
嚴老語重心長“小書,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高二高三這個人生中至關重要的人生節點,總會被很多人詢問對未來的想法。
因為這個節點是有著無限可能的,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何書對自己未來難道就沒有想法嗎如果沒有,他為什么那么努力地參加比賽,為什么要在課桌上偷偷刻自己夢中情校的名字
少年伸長腿,雙手撐在身側,他微仰起頭“想去x大。”
陽光穿透窗戶落在兩人周身,將他半邊臉染上淡金色。
x大是藝術天堂,是天南海北無數藝考生神往之地。
嚴老鼓勵道“以你的能力,剩下一年時間把文化課學起來,上x大不是問題。”
沈星瀾咧嘴笑了“我可是嚴老師的學生,若是真能上x大,也是您教得好。”
嚴老帶了何書那么久,見過這孩子很多面,何書從小沉穩內斂,什么事都自己憋在心里。
這還是頭回,他見他如此純粹的笑,仿佛之前壓在他肩頭的許多事都煙消云散了似的。
但,這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自由肆意。
有那么一瞬間,嚴老毫無預兆地冒出了個想法。
何書就該一直這樣下去,他親自帶大的少年,一定一定不能出什么意外。
一定要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