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兒看著干干癟癟的粗面袋子,十五文錢,最后也只能換到一小袋粗面。
不過也還好,至少這袋子粗面能堅持吃上三天了,而且粗面饃饃還比小米抗惡。
程松兒興沖沖的回到家里,想跟程青枝分享她來到這個世界后,掙到的第一桶金。
誰知她剛進門,就看見程青枝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前擺著一排布滿刺的荊條。
程松兒整個人愣住“你跪在地上干什么”
“對不起我我打爛了家里的碗”程青枝嘴唇哆嗦打顫,不知是冷得還是被她嚇得。
白天,程松兒吃完飯離開,他便開始收拾碗筷,但是他早就破爛不堪的鞋子在他抬腳的一刻徹底爛掉,他腳下一絆,在加上原來的傷,整個人摔倒在地,陶碗成了碎片。
程青枝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恐懼到了極點。
但他知道,程松兒一定不會放過他。
按照以往,他如果犯了錯
程青枝的身體本能的顫抖,眼底的悲涼絕望幾乎要溢出來。
家里僅剩的白菜他也沒敢動,生生餓了一天。
程松兒一推開門,僅僅一個腳步聲就讓他膽戰心驚。
他等啊等,等著程松兒暴風雨般的怒罵毆打,結果卻什么也沒等到。
等到的反而是程松兒一聲莫名其妙的問詢。
隨后他被一股力道拉起,一團溫熱被塞進了他的手里,他低頭一看,是一個粗面饃饃。
他的眼眸閃爍了幾下,布滿恐懼的眼底漸漸浮起一團希望,他緩緩抬頭看去。
看到了程松兒一雙澄澈帶笑的眼睛。
“我在地主家里干了一天的活,換了個饃饃和粗面,以后你就不用挨餓啦。”
她溫柔的笑著,嗓音又輕又柔。
程青枝拿著粗面饃饃的手微微顫著,鼻尖忽地一酸。
“你不怪我我打碎了碗”
“一個碗而已,碎了就碎了,你沒受傷吧”程松兒溫柔的詢問。
程青枝失措的搖頭,手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死死的扣進掌心肉中,心臟劇烈的抽搐著。
為什么她不生氣她不是應該像以前那樣
“你沒事就好。”程松兒在他面前攤開粗面口袋,溫柔的聲音絮絮叨叨“這是我一天干活下來掙得,這些粗面雖然不多,但我在地主家做幫工,人家管飯,我不在家里吃。”
“這些粗面至少也夠你吃幾天了,等這段時間我攢了錢,就把家里缺的糧食柴米油鹽什么的都添置了對了,還有你的鞋子,快入冬了,我去抽空去城里再給你買雙厚實保暖的,別凍著。”
程青枝瑟瑟的眼神里隱約有水光,蒼白單薄的唇瓣哆嗦顫抖著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好過,就算是父親,也從不在意他的死活為什么她還記得鞋子的事,他以為那只是她隨口一說為什么她還記得為什么是她
他忽然覺得巨大的酸澀從四面八方向他心頭襲來,看著月光下程松兒低垂的側顏,眼淚再也克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淚水滴在手背上,程青枝連忙別過身去,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忙往外走。
程松兒系好粗面袋子,只看到他準備出門的背影,問道“你去哪兒”
程青枝緊捏著手里的粗面饃饃,眼眶微紅,強壓著鼻音“我我去廚房舀點水。”
“干吃粗面饃饃確實有點噎,你去吧。”程松兒并沒有注意到程青枝的異常反應,也沒多問什么便同意了。
程青枝腳步匆匆的躲進了廚房,他擦干眼淚,掩上屋門,手里的粗面饃饃還有些暖意。
秋風寒涼,從劉家村到程家村有十好幾里的路程,饃饃應該早就涼透了才對
他恍惚的想起,這個粗面饃饃是她從懷里拿出來的。
程青枝的手不自覺的握緊,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粗面柔軟,里面還有沒有打磨好的麥子顆粒,吞下里時還有些拉嗓子,但面點本身的絲絲甜味遍布了整個嘴里。
這是程青枝這么多年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