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內波音人而言,再沒有比最近幾年更來得波瀾四起的了。
先是年輕力壯的國王與好幾位大貴族在同一夜里離奇暴斃,讓人頭皮發麻的喪鐘聲此起彼伏;再是宮廷內部為繼位者及諸多利益爭得不可開交,境內大小領地間戰火不斷;不等恐懼著戰爭的人們找出該往哪逃,便愕然發現,不久前還因突然爆發的瘟疫而亂成一團的姆斯塔王國,竟然搶先攻打過來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強大敵人,因內斗而亂成一盤散沙的內波音宮廷根本無力招架,更別說不同派系的內部還分成主戰和主和派甚至當敵軍兵臨城下時,掌兵的貴族們還在爭吵不休,完全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來。
結果也就顯而易見了來自姆斯塔王國的軍隊只用了短短的兩年時間,就奇跡般地將王國那過去幾百年來的老對手,給徹底征服了。
大貴族們大多都早早得到守軍不敵的消息,帶著少數財產逃往其他國家。被拋下的除了少數士兵外,全是內波音的平民和奴隸。
奴隸還好,對地里干活的牲畜而言,統治者的更替,似乎只意味著終日揮舞著鞭子、狠狠地抽打他們背脊的手臂,一時間換了一個主人罷了。
可對靠那么多年的辛勤努力、才努力攢下一點財富的平民而言,這無疑是一場滅頂之災。
等他們聽見鐵蹄與喊殺聲,大門砸落的沉重響動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哪怕隨大流收拾了一些東西,也根本無法從緊閉的城門處逃掉,負隅頑抗的士兵一個個中箭墜落墻頭,軍心的潰散比民心更快。
絢爛的火光照亮了夜晚的天空,當武器相擊的鏗鏘響動漸漸沉寂、只剩傷者若隱若現的呻吟和火舌舐過最后那點灰燼的“噼啪”聲,宣告著家園的完全淪陷。
神啊,請告訴他們現在究竟該怎么辦
膽子較小的人們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哪怕明知那扇薄薄的房門不堪一擊;膽子稍大些的偷偷走上街頭,遙望著那一面面陌生的旗幟瑟瑟發抖,同時拼命地找著出路。
街上一片象征絕望的死寂,在朦朧晨光里顯得詭譎的一張張熟悉面孔,甚至不敢與彼此交流比天光更快降臨這座城市的,是姆斯塔王國的軍隊。
沒有內波音人再敢在街道上游蕩,幾乎是在聽到那整齊劃一的軍靴踢踏聲的瞬間,所有人都火速躲進了家門后面,屏著呼吸,透過縫隙看那一道道雄赳赳的身影。
“那就是姆斯塔的軍人。”
他們小心翼翼地低喃著,滿臉敬畏地目送著那道騎在高頭大馬上,行在隊列最前的威武將領的身影。
人們不知道的是,那就是被心愛的小殿下“強行”架上王位的姆斯塔王國的新任國王,前公爵騎士團副騎士長羅伊尤。實際上,光是接下來發生在這座城市,以及自己和親朋好友們身上的一切,就夠讓他們感到目不暇接的了。
羅伊尤徑直下令,將整整三分之二的宮廷建筑去除,保留的那三分之一作為新政府的議事廳,而拆出的材料則分別用來建造對全城人開放的圖書館、學校、醫院、新的貿易廣場以及公共馬車站等公共設施。
花團錦簇的宮廷庭院也得以保留,只是欣賞它們的對象則從原本的王室轉為大眾,每到氣候最好的春秋兩季,都免費向所有民眾開放;大貴族那僅次于王宮的奢華寬敞的住所,被改建成了基層官員的宿舍,甚至還有被拆散了出售給商人、在原先的基礎上建成新旅館的。
至于收繳來的財物,凡是超出稅本范疇的都填到了修建新路和廉租房的預算上內波音人不知道的是,那烏泱泱的“軍人隊列”中,實際上有近半是工匠,且大多曾參與過格雷戈領與奧爾伯里領的重建。
再沒有比擁有豐富建筑經驗的匠人們更來得好用的了。
內波音人看著別國的人熱火朝天地建設著自己的家園,自己卻像被遺忘了般既沒有來上門騷擾劫掠的,也沒有驅趕或傷害他們的,心里頓時越發茫然。
等待著他們,這些戰敗國的平民的宿命到底會是什么
他們最大的憂慮,很快從“不知道能否活下來”,轉換成了另一個同樣實際、且迫在眉睫的難題“一直無人搭理的話,會被困在家里活活餓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