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也不用丫鬟服侍,直接拉了一張椅子坐了,道“不過是來告訴太太一聲,上回朝會上定了戶部催還各家在戶部借銀子的事。我讓賬房查了舊賬,翻了幾日竟沒找到借據,也不知道咱們家究竟欠了多少。”
賈母一聽頓覺天旋地轉。她嫁入賈家是從重孫媳婦做起的,雖然欠戶部銀子這事也不是賈母經手的,但是賈母還真記得這回事,而且賈母雖然也忘了借據在哪里,但是清楚的記得榮國府欠了整整八十萬兩,這筆錢對現在的榮國府而言,可是天文數字“這都幾十年前的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又要催這筆銀子了現在咱們家哪里還有這許多錢”
賈赦道“既是朝廷定了要還,咱們家只得還上,難道還能不服不成太太這樣說,便是記得了,咱們家究竟欠了戶部多少”
賈母手都是顫的。先國公夫人一直把持著掌家權不放,直到實在年紀大了,才將庫房鑰匙交給賈母。當時老國公夫人還特地囑咐說家里還欠著朝廷八十萬兩,這筆錢無論如何要留著,不能花了,已備不時之需。
可是賈母雖是史家小姐,史家也和賈家一樣泥腿子出身,隨時魚躍龍門顯赫了,賈母幼時可不是什么貴族小姐。等一朝做了國公夫人,掌著那么大的家業,便奢侈享受了起來。
況且賈母一來和婆婆不和,二來覺得就是憑著兩代國公爺的功績,那筆欠銀也是不必還的,庫房又存在那么大一筆銀子,便大事揮霍享受。不但吃的穿的,家中擺的都要用最好的,賈家嫡出的公子小姐也是排場極大。體面的下人不但月錢高,也身著綾羅綢緞,處處花錢,婆婆交代無論如何不許動的八十萬兩便花出去一大截。
張氏入門之后掌家了幾年,頗置辦了些產業,榮國府漸漸收支平衡,每年還有所進益。也就那幾年,賈家沒用庫房的銀子維持體面。
至于王氏掌家之后,前段時間賬目已經核對清楚了,貪墨的,送娘家的,揮霍的,總之大庫中那八十萬兩又花出去一截。賈母自己也看過賬目,榮國府出不起這八十萬兩了。
左右是還不起,賈母索性不管了,瞪著賈赦道“你來跟我說這些做什么。現在你才是世子,才是榮國府的繼承人。便是欠債還錢,也應該是你想法子。我不過是被奪了誥命的民婦,連供奉都沒有,朝廷催債,與我何干”
賈赦也沒跟賈母爭執,只對外面道“陳嬤嬤,你進來一下。”
候在外間的陳嬤嬤應是,捧著一份賬本進來遞給賈赦。
賈赦接過賬本道“這是祖母將庫房交給太太時的賬冊。當初我查王氏掌家這幾年賬目的時候,原是想著太太是長輩,怎么也要給太太留著體面,所以沒提這茬。但是現在榮國府要還那么大一筆欠銀,太太掌家時候祖母留下的八十萬兩又短了不少,我少不得來找太太對一對舊賬。”
賈母怒從心起現在二房什么都沒有了,元春在冷宮服侍甄家那個倒霉婆娘,珠兒南下一趟丟了性命。唯有自己眼珠子般寵大的寶玉自己舍不得,原想著將自己的梯己留給他,日后也能富貴一生。至于賈環和探春,賈母已經顧不得那許多了。
風光的時候,賈母自然可以將探春的身份抬得跟迎春、惜春一樣,但落魄的時候,唯有寶玉才是心肝兒。誰知賈赦竟然連自己這點東西都不放過。
“賈恩侯你但凡有點良心,看在我生養你一場的份上,也不該逼迫我至此。你現在一心在朝政上鉆營,你也有那個心狠手辣的本事,我不攔著你上進。但是你逼死了我,在朝上再無半點前程可言”
哎喲,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用上了,賈赦道“太太不妨仔細想想,皇上為何奪你誥命,太太總罵我心狠手辣,但是奪誥命這樣的事總不是我能做主的。太太你多久沒在人前露面了你若病故,有無人徹查,有無人替你做主
我今日來,是告知太太我要查你的私庫,不是來征求你意見的。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這私庫我查定了我勸太太不要再鬧,若是太太明事理,我總會將太太的嫁妝留給太太,若是太太不依,太太私庫里多出來的東西便是貪墨夫家財產,犯了七出盜竊之罪,我代父休妻,你猜皇上會如何”
所謂七出之條的盜竊就是女子不得存私房錢,這一條在賈赦看來十分沒有道理。不過這些錢財本來也不是賈母掙回來的,憑什么讓他拿著補貼二房為了還欠銀,賈赦不介意將古人的婚姻法借來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