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進搬出去之后,偌大的三室一廳,就只剩陸寧和周家遇兩人。
炎熱夏季,孤男寡男,各懷鬼胎,原本該滋生點什么,只不過恰逢期末考試,兩人都暫時老實下來,一門心思復習備考。
考完當日,一塊去了趟燕山飲料廠。
廠子在西山腳下,離市內有點距離。
畢竟是建廠多年的老字號,跟云江機械廠的規模不能比,但對于一家主攻本地市場的飲料廠來說,還是挺大的。
大概是瀕臨破產,廠子里很冷清,中午兩點已過,保衛還在打瞌睡,有人來訪,才慢悠悠睜開眼睛,擦了把嘴角涎水,打了內線電話通知廠長郭建國。
兩分鐘后,郭建國小跑著出來迎接。
這位郭廠長,年紀四十多歲,是個不年輕,但離退休又還早著的年紀。他當了十幾年燕山飲料廠廠長,兩年前,廠子瀕臨破產,國家要甩包袱,要么倒閉,要么讓私人接手。他對廠子有感情,變賣祖產又跟銀行貸款,將廠子盤下來,從國營廠廠長,變成私企老板。
此后,跟隨市場經濟的大潮,開啟了一刀闊斧的改革,讓廠子又茍延殘喘了兩年。然而始終未能扭虧為盈,銀行貸款天天在催,工資也發不下來,如今是再也撐不下去。
要保住燕山這個老字號品牌,只能讓有能力有實力的人接手。只可惜折騰了兩個月,沒一個人愿意接下這爛攤子。
也對,燕山如今除了是一個情懷,還有幾個年輕人愿意喝如今賺錢的行當那么多,誰又會為了情懷做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
陸寧和周家遇來之前,是在電話中與他聯系過的,他知道是兩個年輕人,也知道他們是做電子代理生意的,那兩個品牌最近在經常挺有名氣,想來是生意做得不錯,頓時心中燃起希望。
但看到兩個的模樣,還是讓他很是意外,因為實在是太年輕了,高的看著也就二十出頭,矮一點的那個,他都懷疑不到二十歲。
分明就是兩耳光孩子。
當然,他也只有片刻的猶疑,如今走到這一步,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只要能救廠子,就是十歲八歲,他也愿意喊人一聲爺爺。
郭建國笑瞇瞇領著兩位年輕爺爺去了辦公室。
陸寧不動聲色掃了眼這間十幾平米的辦公室,很簡樸的裝修,墻上掛著不少合影照片,大都是廠子產品和生產照,以及少量的他與名人合照。
辦公椅正上方的墻面,掛著一塊燕山飲料廠的標志,寫著始于1896。
郭建國親自給兩人泡了茶水,笑著開口道“我們廠子現在什么情況,你們應該也了解過,實不相瞞,廠子賬面上已經沒錢,還欠著銀行兩百萬貸款,工人兩個月沒有發工資。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賣了自己也不會賣掉廠子。我沒別的想法,就是希望能保住燕山這個老字號品牌,還有廠里幾百號工人能有口飯吃。”
說到這里,他長長嘆了口氣,雙眼已經有些泛紅“哪怕只是早十幾年,咱們京城人也都是從小喝燕山飲料長大的。現在國外飲料一進來,小孩子都只喝可口可樂雪碧芬達,沒幾個人再愿意喝燕山。我就不明白了,我們燕山的東西哪里比外國貨差說年輕人愛喝帶汽兒的,我好幾年就開始做汽水,但銷路還是越來越窄。”
周家遇點頭道“我喝過燕山汽水,確實不比什么可樂芬達差。”
陸寧道“剛改革開放十來年,大家封閉太久,對外面來的東西好奇,自然而然都覺得洋貨比國貨香。但我認為老字號的東西不能丟,所以才跟郭廠長你見面。”說著,頓了一下,又道,“燕山廠我們接手了。”
郭建國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真的嗎你們肯拿出八百萬”
八百萬是廠房設備和銀行欠款工人工資,加起來的一個數字。他自己是一分都沒要,也相當于這個品牌一分不值。但就這個數字,他求爺爺告奶奶,也沒人愿意接手。
在所有人看來,郊區廠房不值錢,更不會有人為貸款和工人工資買單。
但對陸寧來說,這八百萬可就太值了。
他笑著點頭“當然,明天就能安排律師簽合同。”
郭建國大舒一口氣“好好好”繼而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對了,我有個條件,你們接受廠子后,原本的工人要保留。”
陸寧笑說“您放心,老字號靠得就是老工人,我們不僅不會讓工人下崗,您這個廠長也依舊保留廠長職位。”
郭建國眨眨眼睛,不敢相信“什么”
“我說我們接收廠子后,您依舊是廠長,主管生產。當然,我們會加入市場營銷團隊,到時候需要您好好配合工作。”
郭建國簡直要感激涕零“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