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正色道“國營廠若是出售閑置機器,正常價格走公賬,那自然沒有問題。但我接到的線索是,你賄賂郭建陽,從他手中買的機器,是以報廢名義,遠遠低于正常價格。你們這是占國家便宜,當國家蛀蟲。”
鐘從山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今天沒梳大背頭,看起來便有幾分文質彬彬。他給劉進雙手遞上一根煙。
劉進擺擺手拒絕“謝謝,我不抽煙。”
鐘從山道“小劉記者,你有所不知,我建這間工廠的時候,資金不足,這些年效益也一般,還得靠我手下其他產業補貼,但我自己是干技術出身,不想就這么放棄。為了節約成本,只能在設備上想點辦法。其實從云江機械廠弄來的機器也不多,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你放心,我會主動向有關部門補繳款項和罰款的。”
劉進是剛從大學畢業沒多兩年的小年輕,一心想做出大新聞。鐘從山這兩年在云江很有名氣,他接到舉報信,立馬想在這位年輕的企業家身上弄出點文章,一炮而紅。卻不料對方如此配合,這新聞價值瞬間變得乏善可陳。
他正要說話,只聽鐘從山又道“若不是我以前在機械廠干過幾年,郭廠長也不會賣給我。”說到這里,他又不經意補了一句,“話說回來,從機械廠出來單干的也不止我一個。”
劉進先前一門心思想在鐘從山身上做文章,是因為對方身份受人關注。至于郭建陽,這些年國企改制,各類時有發生,幾臺機器對于一個國企廠長來說,實在是難以掀起什么大風浪,所以他就沒將主要目標對準郭建陽。
但鐘從文的這番話點醒了他,郭建陽能給鐘從山賤賣機器設備,也能給別人,而除了賤賣國有財產,還不會有其他問題
鐘從山見炮火成功轉移到建陽身上,佯裝不經意地乘勝追擊“哎,我當年離開機械廠的時候,也沒想到不過幾年,效益就變得這么差。聽說剛剛又下崗了一批人,因為名額的問題,鬧得很厲害。幸好我當年走得早,不然現在為了保住職位,恐怕得跟那些老同事一樣,提著禮去求廠長。”
他說的是輕描淡寫,劉進卻句句聽進心里,他板著一張臉沉吟片刻,試探問“郭廠長在你們廠,到底為人怎么樣”
鐘從山笑得有些神秘莫測“這個我哪里知道,我在機械廠也沒干幾年,就是個老老實實的技術員,如今都離開六七年了。”
劉進點點頭“那我能去車間拍一下你們從機械廠購買的機器碼”
鐘從山道“當然可以。”罷了又道,“如果劉記者要寫這個新聞,還請替我在報道里給大眾道個歉。”
劉進到底年輕,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對方牽著走,還笑著點頭道“鐘總能這么爽快承認這件事,又讓我采訪拍照,我會客觀報道的。”
鐘從山“謝謝。”
為了徹底將年輕記者的注意力從自己這邊轉移到郭建陽身上,待劉進離開后,鐘從山趕緊讓人弄了一些郭建陽貪污的線索,悄悄寄給他。
劉進拿到這些東西,大喜過望,立馬報備領導,準備摩拳擦掌大干一番。
過年前兩天,機械廠迎來了一些不屬于年味的熱鬧。
先是來了記者,然后是警察紀委。
郭建陽在大年二十九那天被帶走調查。
這個年成了郭家的年關。
不過對于筒子樓大部分員工和家屬來說,這個消息只會讓他們幸災樂禍地多放幾掛新年鞭炮,其中自然也包括宋春梅兩口子。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