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里只有她一個人,自然不會有人回答她。
姜咻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解剖臺的邊緣,那些冷氣將她的手指凍得通紅,可是她像是沒有察覺一般,只是沉默的落下眼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咻才站起來,她冷靜的去洗了把臉,然后洗了手,進行消毒后穿上了白大褂。
她站在那些人體組織面前,深吸一口氣后,閉了閉眼睛,輕聲道“我很害怕,但是我必須一個人走下去。”
房哲圣在解剖室外面坐著,剛剛要點燃一支煙,就聽見顧詞的聲音“這里禁煙。”
房哲圣從善如流的將煙收了回去,抬眸去打量這位年輕的副會長,道“看副會長的意思,是和姜咻認識”
顧詞說“幾面之緣,曾經想要邀請她來總協會工作,但是她拒絕了。”
房哲圣道“副會長很欣賞她”
“嗯。”顧詞說“她是個不世出的天才。”
這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了。
房哲圣愣了愣,隨后道“副會長沒有工作要做嗎”
顧詞明白這是送客的意思,他淡淡的道“當然有,但是姜咻會得出一個令她崩潰的結論,我等等。”
房哲圣于是沒有再說話,安靜的等待。
四個小時后,解剖室的門終于打開了,房哲圣立刻站起身,他本以為會看見一個失魂落魄慘無人色的姜咻,但是這個小姑娘的狀態看著竟然還好,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冷淡的看了他們一眼。
顧詞說“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姜咻輕聲道“沒有。”
顧詞說“你不應該質疑我,你這只是在傷害你自己。”
姜咻笑了笑,那笑容蒼白無力的讓人想起懸崖邊被風吹的花瓣零落的花,“如果副會長是我,你也會這樣選擇,誰都不會相信,必須要自己親自動手。”
顧詞道“對,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
姜咻垂下眸,她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動了動,像是在忍耐些什么。
其實顧詞說的也沒有錯,她只是在傷害自己罷了,她本可以不相信傅沉寒已經死了,成了一堆碎肉和一堆骨骼,但是在親自做了鑒定后,就不得不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連欺騙自己的余地都不留。
她親手鑒定了傅沉寒的死,驗證了那些人體組織就是她的愛人,可是她沒有哭,沒有如何的悲慟,只是覺得心臟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的挖去了一塊一般,無論如何都填補不滿了。
世上最苦,本以為是生離,未曾料到,是死別。
那天在滇南分離的時候,傅沉寒含笑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他臨走之前,笑著說“姜姜,等我回來,給我生個女兒吧”
她那時候紅著臉說不生,并未料到那是隔絕生死的最后一番對話。
在極光島的時候,在水獄的時候,傅沉寒離開的時候,她說要一支香草口味的冰淇淋,傅沉寒帶著冰淇淋回來了,可是這一次,他再也不能回來了。
她原本已經將女兒的名字想好了。
姜咻仰起頭,看著天花板,那里一片雪白,沒有人知道她的手指在顫抖,幾乎拿不穩手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