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羞得側頭去瞧外面的凄冷風雨,心亂如麻,“殿下回京原本是正理,可殿下有沒有想過我該如何自處”
“我自知門第輕賤,配不上天家,可殿下既然喜歡我,我也喜歡殿下,總歸還是盼望能做中意之人的正室”
鄭玉磬鼓起勇氣抬頭去瞧他,雖有期望,卻也隱隱害怕“好哥哥,你到底娶不娶我”
如今向她求親的人不在少數,也有許多書香門第,或是一方富賈,雖然比不得皇子尊貴,但對她來說未必不是個好的歸宿。
鄭玉磬手中的帕子被緊緊地攥著,舅母頭一回同她徹夜長談,細細分析了一遍婚姻嫁娶其中的利害,三殿下要人他們不敢不給,不論是許以正妃或是側妃的位置,將來總歸是能和王府攀上親戚。
可要是三殿下根本沒有把她帶回京城的心思,家中也只能為她另擇良配了,總不能叫她為了一個得不到的權貴看破紅塵出家。
這話中有幾分是為了他們,有幾分是為了她,鄭玉磬心里也能掂得清楚,可這也點醒了她。
少女最開始的愛慕是純粹的,那天刺史設宴,陪同奉圣命巡視江南的三皇子打馬球,因為刺史夫人同她未婚夫的母親有些交情,她也得以參與這場盛事,偷偷見一下自己未來夫婿的容貌,甚至還同別人一起擲了許多花果,小心地避開了場中最尊貴的人。
左右三殿下心胸寬廣,眼光頗高,雖然不會注意到這些地方上的女子,也不會同她們計較,但那種不怒自威的天家威儀終究是與她們平日可以取笑打趣的少年郎不同,沒人敢招惹他。
她是馬上要定下婚約的人,這種場合當然也不好再投別的郎君,只是女郎沒練過弓箭暗器,難免失了準頭,一顆被絹帕裹著增重的李子還未等她未婚的夫婿接住,已經穩穩落入他身側縱馬過來奪球的男子手中。
這一變故把看臺上的女郎嚇得不輕,但是那人卻難得地笑了起來,與她未婚夫說了幾句話方冷肅了神色,馳騁到她的近前細瞧了瞧這闖禍精,道了一句“好準頭”。
據刺史家里見多識廣的十四娘子說起,京城里便沒有他們這里的風俗,加上三殿下本來就是個一絲不茍的人,年紀不大,倒是古板得很,半分情趣也沒有。
這場風波不過是宴會上的一個小插曲,那個時候她雖然害怕,可心里卻反而覺得這位高不可攀的三殿下終于有了幾分少年的可愛。
后來她那位未婚夫因為父親貪污被人告發,嬌生慣養的貴公子不消幾日便被牢獄之苦折磨得一命嗚呼,城中傳聞,她又克死了一位無數女郎的春閨夢里人。
她到佛寺去進香都覺得沒有臉面,萬分傷懷,躲在后院一個沒人的地方,倚著廊柱泣不成聲,哭得投入,竟沒覺察到身側有旁人到來。
一方繡著桃花的手帕被人遞到了哭泣女子的面前,她抬頭去瞧,那個不茍言笑的男子正如現在一般,站在她的前面微微俯身,輕笑出聲,“怎么哭了”
“音音,這些話是你自己的真心話嗎”
雨打竹葉的聲音停了,他的面色陰冷了下來,手中的刻刀抵住她的咽喉,漸漸滴出血來,她一動也不敢動,見他清雋的面容逐漸靠近,眼神里滿是驚恐。
“那你為什么要叫秦君宜碰你”他咬牙切齒,幾乎是想殺了她,“同你在一處時我哪樁哪件沒有依順過你,還得做低伏小地哄你,他不過是給你描眉,便叫你那般歡喜”
周遭的血腥氣味濃烈了起來,美好的幻象都已經消失不見,那些與現實有關的記憶被漸漸喚起,她仿佛已經梳了京中常見的婦人發髻,冷笑了一聲,仿佛在瞧一個瘋子。
“我同夫君是圣上明旨賜婚,三媒六禮嫁到秦家去的,我不與丈夫親近,難道還同殿下私下來往,無媒茍合嗎”
“音音,你嫁了一個讀書人,口才倒是愈發好了。”
他怔怔望了她片刻,語氣緩和下來,卻不顧她的哭喊強硬地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了一處道觀,本應是修行清凈地的道觀靜室,竟然傳出男女燕好的低吟聲。
圣上比平時略有些沉重急促的呼吸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但隔著一扇門聽到的聲音居然是她不知羞恥地迎合,哀求圣上再快些,聲音柔媚,幾乎能滴出水來。
“原來只要換一個人,夫人便肯主動求歡了,”他聲音淡漠,略含譏諷“就因為是圣上,便值得夫人如此屈從”
“還是說,只要是寢在九五至尊的床榻上,你根本不在乎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