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情愛是沖動,是朦朧,她傾慕過蕭明稷憂國憂民的心腸,也同情他雖然高貴卻自幼喪母,受到圣上冷待的身世,甚至會有同病相憐之感,直到談婚論嫁,她才猛然驚醒。
她是蕭明稷喜歡的女子,但卻未必會成為一個合格的三皇子妃,而蕭明稷天潢貴胄的身份雖然壓倒了她從前所有的傾慕者,然而也未必能是一個叫她稱心如意的丈夫。
抱琴帶了貴妃點名要的幾樣東西,見貴妃正在有些百聊無賴地撥弄枝頭紅梅,白雪覆滿枝頭,尤為晶瑩可愛。
貴妃的手腕從潔白的狐裘里露出,那是圣上親手為貴妃打來的白狐,一點瑕疵也沒有,襯著她這樣欺霜賽雪的肌膚正好。
只是那柔軟的皮毛下,一道不明顯的紅痕若隱若現。
枕珠像是才看見她過來,提醒了貴妃一聲,才叫鄭玉磬回過神來。
“不看了,回去罷。”
抱琴來回奔波,這樣的冰天雪地里不辭辛苦,后背幾乎汗濕一片,卻得了貴妃輕飄飄一句“算了”,實在是叫人氣悶。
然而她也不敢有什么抱怨,恭恭敬敬應了,試探著上前護著貴妃下臺階,“太醫署為娘娘新送來了玉肌膏和神仙玉女粉,說是涂抹全身,將來就是生產不至于在腹部留下疤痕,奴婢回去為您敷上。”
這些東西的配制大多是宮廷中不外傳的方子,用料也只求貴人歡喜,不計任何成本,鄭玉磬從前連見都沒有見過,然而現在涂遍全身也沒什么可惜的。
蕭明稷的手勁并不小,鄭玉磬最開始心思都放在同他周旋上,活動起手腕來才發現有些不妥,她無意碰了碰抱琴因為被凍而顯得粗糙暗沉的手,忽然有些明顯的嫌棄。
“枕珠,你去拿些我平日保養滋潤的藥膏給抱琴,”她神態溫和,施舍的姿態似乎更容易刺傷旁人的心,“女兒家最要緊的是臉,其次便是手了。”
這就是要枕珠伺候而嫌棄她的意思。
抱琴心內無論如何作想,仍然是忙忙謝過了貴妃,隨著她一同回小院去了。
“娘子可真是菩薩心腸,抱琴不過是圣上賜下的宮人,怎么您還這樣關心她”
枕珠回到室內換上輕薄的衣衫,為鄭玉磬抱怨道“娘子也不瞧瞧她那張臉,本來在宮人里面就拔尖,您何必把她當成嬌小姐一樣供起來”
鄭玉磬自己沾了些活血化瘀的藥膏涂在手腕處,雖說這不過是一圈略有些深紅,稍微過一小會兒便沒了,而且這個時候她不應該用這些東西,但是自從經歷圣駕夜半而來,她也不敢大意,只求按身的這段時間能盡快消下去。
“瞧你說得這樣,我妝臺上又不缺好東西,平常沒少給你。你還吃她的醋不成”她望著自己尚顯平坦的小腹,若有所思道“不過她生得確實比我從前見過的秀女更好些。”
“便是再怎么好看,站在娘子的身邊也是做無用功,”枕珠怕鄭玉磬孕中多思,不免岔開嘴道“您何必這樣在意,便說是佛珠睡中戴久了生出壓痕不成么”
“你當她們是瞎了還是傻了,會聽我的話”鄭玉磬想想也有些煩惱,蹙了眉道“你待她們盡量好些,面上總要過得去,否則這里一點小事經過七八張嘴傳到圣上那里,說不定還要變成什么。”
枕珠見她凝神沉思,也不好貿然打擾,悶悶地應承了下來。
三皇子生母忌日,蕭明稷從前礙于張貴妃并沒有正大光明祭祀過,這回還是第一次叫何充容有了身后哀榮風光,隱居在道觀中的鄭貴妃刻意避嫌,哪怕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在此處,甚至連面也沒露一下。
畢竟還沒有行真正的冊封禮,貴妃哪怕早就服侍過圣上許多回,如今也該裝裝黃花閨女的樣子,出閣之前不見人。
然而道場結束的第二日,紫宸殿便來了宮人傳旨,恭請鄭貴妃接駕。
這一回圣上便不再是遮遮掩掩,而是乘了御輦,儀仗齊備,向玉虛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