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無論受封者本人愿意與否,既然圣旨已經定在了十一月初八日行冊封禮,貴妃是必得入宮的。
圣上似乎是覺得這樣的高調還嫌不夠彰顯自己對貴妃的寵愛,迎貴妃入宮的儀仗竟然使用了半副皇后車駕,默許貴妃頭戴九鈿,小花樹卻依照皇后,擇十二之數。
民眾圍觀雖然不識得這其中玄妙,但是總能瞧得出這樣浩浩蕩蕩的陣仗,是長安城近二十年來除了圣上登基大典與冊封廢太子以外最大的盛典,或許再過去幾十年,這場冊封貴妃的盛典在民間還會被津津樂道。
萬人空巷的盛況鄭玉磬大約是能知道的,但她身在珠簾之內,卻不敢稍微側頭去看,只能端正坐姿,一絲不茍做神龕里的金身神像,叫民眾頂禮膜拜。
今日大約會是她一生中最風光的時刻,帝王三千寵愛集于一身,不惜鋪張到以錦緞鋪地來彰顯這場聲勢浩大的宮廷愛情,只是誰也瞧不見珠簾之內貴妃遙望長安西北角的迷茫與凄楚。
曾經那里也短暫地成為過她的家,不過現在已經重新修葺過,換了新的官員與家眷在住。
自然,她也不會有機會瞧見那長安最大的仰月樓的高處尚且有一對男子在推杯換盞。
貴妃所過之處都是前一日就經過清場的,這個時候還能有閑情雅致、甚至有能力包下酒樓臨窗包廂觀景的客人自然來頭大不一般。
然而仰月樓送來的一桌好酒好菜卻并不曾被動過,桌案兩側的男子執酒對坐,卻不見暢飲。
“既然已經見過,衛郎君這下心愿也該了了。”
蕭明稷將杯中的冷酒飲盡,玩味地看著對面形銷骨立的男子“怎么,衛郎君如今還看不夠嗎”
如今的他已經被折磨得銳氣盡去,只剩下一副骨相。
秦君宜如今跪坐是坐不住的,因此選了能夠倚靠的坐榻,他面容憔悴,又稍微易過容,只要不細看,是不會有人將他與曾經的秦探花聯系在一起的。
為了顯得更為莊重且不驚到貴人,貴妃所乘坐的車駕行駛極其平穩,然而再怎么遲緩,總有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
他將眼神從窗外收回,平靜地望向對面的三殿下。
圣上有悖君王之德,但鄭玉磬同他說過,這位氣宇軒昂的三殿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初時他看見妻子神色閃躲尚不解其意,然而如今知道之后卻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
酒桌附近尚有一名樂師在彈奏琵琶,雖然無人歌唱,但曲調婉轉纏綿,正是那一曲鷓鴣天。
“同床已久,早便看厭了。”他見蕭明稷的神色漸漸陰沉下去,輕聲一笑,“能與天子有同靴之誼,草民真是三生有幸。”
秦君宜說罷滿斟一杯酒,隔案遙敬。
“只怕有些人想有這樣的福氣,尚且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