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封家書到來。
這封家書主要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部分是娘親對他所寄語的厚望,叮囑他定要日日勤學,不可被縣城的繁華給迷了眼,得早日考中秀才,光宗耀祖。
另一部分一看就是奶奶的字,她老人幼時沒讀過書,嫁入高家后才開始學著認字、管賬。聽說奶奶以前都是照著爺爺的帖子練字的,因此,她的字少了一分女兒家的清秀,多了些尖銳之意。奶奶在信中并沒有提到何似飛一句,只是夸他最近表現的不錯,能進入陳夫子的私塾。只是在末尾的空白處蘸了兩塊巴掌大的紙條這是何似飛的爺爺奶奶想要交代何似飛的話。
高成安想,家里的老人恐怕都覺得他自個兒進入了陳夫子的學堂,那么何似飛這個書童肯定在院子里能聽到一句半耳的,才會有如此叮囑。可偏偏世事不如他們所愿。
這些母親激勵他勤學的話語,奶奶夸獎他優秀的話語,還有何似飛爺爺奶奶那可憐巴巴的兩行字一切揉雜在一起,不斷地刺激著少年人的思想與心情。
高成安滿心慚愧,卻想不到一個好的解決方法。
趁著何似飛還沒回來,高成安敲響陳云尚的房門,將他從第二場酣睡中叫起,指望他能多說些話,讓自己心里好過些。
陳云尚今兒個睡多了,第二覺本來就淺,他只感覺自己做了一堆光怪陸離的夢,陡然被人叫起,神情頗有些不虞。但見高成安這副姿態,心中那一點點起床氣便頓時消弭于無形。
陳云尚這個人最是健談,頗喜歡對著猶豫不決、迷茫的人發表自己的看法此前他們流連煙花柳巷,宿醉后,高成安十分惶恐,他便教高成安宿醉后蒙騙夫子的方法,最后還大嘴巴的抖落出陳竹的家里事;現在又見高成安迷茫,陳云尚立刻來了勁兒,他攬著高成安肩膀,請他進屋,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陳竹趕緊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聽高成安說完,陳云尚嘖了一聲,“這么說來,我之前對何似飛的評語,確實是偏頗了。他家那么窮,還給你送過一刀宣紙看起來真不是過來倒貼大戶、占便宜的。成安,你也說了,這年頭請個書童至少都得管三餐,一個月象征性的給三百文錢。何似飛那邊一文沒收,你這里卻沒辦法教他認字這哎。”
高成安微垂著腦袋,沒說話。
陳云尚笑了一聲,胸有成竹道“其實啊,就算你不說這些,這些日子來,我也確實看出何似飛沒有占你家便宜的心思,他應該是一心想要學著認字的。但以陳夫子的脾氣,讓何似飛去旁聽認字是不可能的,我看,不若就按照普通書童這樣,管他一日三餐,再給他幾百文錢,不就了了。”
高成安掂量了一下自己已經花了不少的錢袋“”
剩下的錢夠他花,但若要給出何似飛一部分,高成安就得提早寫信找家里要錢。而一旦找家里要錢,娘親勢必會問他是不是在外面鬼混了,不然怎么花錢那么快。
高成安的母親精明又強勢,他實在不想惹母親生氣。
陳云尚見高成安不說話,詫異的瞪大眼睛。
高成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將心中顧忌一五一十的往外說。
他家到底沒有陳云尚家底雄厚,再說,他從小讀書到現在,已經花了不下上百兩銀子,如今二弟也正在念書,還有二叔家的幾個堂弟,都到了念書的年紀讓他開口再找家里要錢,高成安有些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