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頷首“這個學政大人當時不敢做主,派人請了縣令大人來,咱們縣令得知原委后,給他們重新粘了紙條,讓他們繼續答卷。”
“那就好,那甲子考生的確可惜,不過好在沒連累其他苦讀的學子們。”
張穆寧依然心有余悸,他是沈勤益在縣學的同窗,原本應該同他們一道去年參加縣試的,但去年臨考前他惹了風寒,大夫說挺著病軀去參加科考可能會小命不保,家里人擔心極了,好說歹說也不讓他去。
于是才耽擱到今年。
陸英說了這么個事,其他人話匣子一下打開了,不在拘泥于題目如何、考得如何。
一個少年說“我身后那位仁兄有腳臭,全程熏的我無心吃饅頭喝水,我忍了兩日,第三日等他交答卷,我跟著一起交,同他一道出門,好說歹說勸他去洗腳換鞋,第四日總算好多了。正好后面兩日的考題難度加大,要還是有這味道在,我恐怕是寫不出詩文來的。”
相比起他們,何似飛這邊就幸運多了,他座位靠走廊,通風較多,除了后面幾日有發酵的人味兒和騷味,其他時間倒也正常。
見何似飛這邊一直都沒怎么開口,張穆寧想到什么,把話題引到他身上,說“我聽舅母說,最近縣城很多人家都在打聽似飛兄有無訂親,放榜那日,似飛兄過去看的話,很有可能被榜下捉婿啊。”
何似飛無奈“只是縣試而已,不至于。”
戲文重的捉婿可都是捉參加完殿試的進士老爺。
“哈哈哈,”一個少年笑了起來,“穆寧兄多慮了,縣試確實不至于。不過我出考場那會兒,倒是聽到有人想要結交似飛兄,他們好像同似飛兄還在一個考場,只可惜似飛兄每回都交卷太早,他們總是趕不上。”
何似飛放下湯碗,小臂撐在膝蓋上,沿著膝蓋往上看去,是勁瘦的手腕和一只雙骨節分明的手,正被微紅的爐火照成橘色。
少年人眸光里帶著笑“考場里氣味不好聞,檢查完就交卷了。”
倒也錯失了結交同窗的機會。
不過何似飛并不可惜,畢竟認識了朋友后,是要花時間維護友誼的。以老師給他制定的參加科舉時間,他好好讀書都來不及,更罔論維護那么多友情了。
倘若大家真有緣,日后考府試、院試、鄉試等都會再遇到,到時結交也不晚。
大家聊了小半個時辰,就各自有書童來催,便趕緊散了。
與此同時,京城,伺候喬影的嬤嬤慌慌張張朝老爺夫人居住的主院跑。
幸好現在天色太晚,府內丫鬟仆從們大都在各自主人房里伺候,或者就是回屋歇下了,瞧見她這副姿態的人很少。
夜間巡府的侍衛倒是想攔下,但見到嬤嬤身上那府內高等丫鬟的繡紋,便停下動作,兩人跟在嬤嬤身后,另外兩個人趕緊給自家老爺稟告。
在嬤嬤跑到主院的時候,老爺夫人皆已坐在廳堂,夜間本該暗下來的廳堂燭火通明。
慌慌張張的嬤嬤并未注意到這點,一進去就以頭搶地,嚎啕大哭“老爺、夫人,奴婢失職,小少爺他、他不見了啊”
一句話石破天驚,在堂內徹底炸開了鍋。
喬淞遠握住夫人顫抖的手,厲聲呵斥“還不派人去找”
而喬影,已經換上普通的布衣,用脂粉掩蓋了耳際的紅痣,趴在一架裝著絲綢的馬車上,雙眸晶亮,看著京城那巍峨雄偉的城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夫人緩過神來,問嬤嬤“是什么時候發現少爺不見了的他房內有沒有留下什么書信”
嬤嬤剛才也是自亂了陣腳,這會兒趕緊說“奴婢見小少爺最近吃飯少了些,下午在廚房給少爺燉佛跳墻,方才少爺房內伺候的雪點和霜汐找到奴婢,說少爺不見了,她們已經找了一遍,但鷺行院上上下下都沒有少爺身影。奴婢在鷺行院高喊片刻,見沒有人應聲,問了門房也沒見今兒個有人出門,心里便慌了,趕緊來稟告老爺和夫人。少爺房內奴婢還沒有搜,奴婢這就去看看。”
夫人扶著喬淞遠的手站起來,說“無妨,一道去看看。”
喬府家大業大,從主院到喬影的鷺行院得用上一盞茶的功夫,管家立刻讓人備了轎子,抬轎的侍衛們一路疾行,將這段時間壓縮成一半,很快抵達鷺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