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影放下碗,趴在桌上,將自己的臉埋進臂彎中,鼻息被拘束于方寸之地,那股蒸騰、洶涌的熱氣便顯得尤為明顯。
剛趴下去,喬影便感覺自己面頰被蒸得發燙。
片刻后,他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這交織的聲音讓喬影有些緊張,又有些羞赧,他再也趴不住,急匆匆的直起身。方才被熱氣環繞的面頰驟然被轉換到微涼的正常室溫,不免形成一層薄薄的水霧,此刻喬影長長鴉羽一般的眼睫下掛了幾點水霧,被窗外的燈光映襯著,透著一種脆弱又倔強的美。
可惜,無人欣賞。
喬影借著窗外的光看那一碗熱湯,直到它徹底冷下來。
活了十六年,親緣淡泊,朋友稀少,更是從未動過情愛之心,喬影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好的歸宿就是當個不知名的旅人,路遇不平能在暗中拔刀相助,見了志同道合的讀書人,也能駐足互相就某個問題思辯一番。
可他遇到了似飛賢弟。
少年容貌雋雅,舉止談吐清貴,能論道,善作詩,進退有度,溫柔端方。
喬影想,沉湎于他疏離淡漠外表下滿腔的溫柔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人遇到攔路花枝時,會抬指輕拂開來;遇到丟失錢袋的友人,會慷慨借出自己所有銀錢;聽到自己不能科舉時,會溫柔嘆惋;甚至,他在看到自己不滿于別人搭上他的肩膀,會反過來攬住自己
越想,心跳的越劇烈。
就連面頰也不住發燙。
喬影將那碗涼了的湯端起,一口飲盡,原本以為可以澆滅心頭的火苗,卻只覺得在一陣冰涼之后,那團火燃得愈發旺盛了。
喬影抿了抿唇,復又閉了閉眼,心道還是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
這份情愫越是激蕩、洶涌,他就越害怕失去。
既然如此,他就當好知何兄,維系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友情。
何似飛果然如他所言,翌日一早便敲了喬影的房門。
有嚴重起床氣的某少爺剛睡下就被吵醒,心頭先是涌上一股憤怒,卻又在下一刻意識到敲門之人謂誰。他趕緊坐起,隨意的趿了鞋子,走到門邊。
“賢弟”
“是,”何似飛笑說,“陸英等人今日回鄉,我要去渡口相送。”
喬影見現在天色不算早,應該過了早膳時辰,本以為何似飛是要同自己辯論書中內容,沒想到他居然說了這件事既然是同友人送別,估摸著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那就代表自己大半日可能都見不到似飛賢弟。
喬影原本有些高興的心情無端沉悶起來,是啊,似飛有很多朋友,他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就在此時,喬影聽到何似飛繼續說“渡口那邊有座高峰,聽說半山腰有桃花盛開,知何兄可要同去”
“當然去”喬影應聲話音還沒落,就趕緊穿衣捯飭自己,“昨兒睡得晚,賢弟稍等片刻。”
何似飛失笑“不急,我讓小二把飯食放在樓下,用過飯后再去。”
喬影昨兒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的情緒再次暗流涌動。
他想在似飛賢弟面前當一個嚴謹、認真、自律的兄長,這些天一直以來也是這么做的。沒想到昨夜激動的幾乎一夜沒睡,早上不可避免的起晚了。他本想悄悄掩蓋過去,沒想到似飛賢弟居然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