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茱萸袋同香囊、錢袋別無二致,只是袋口的繩子是用五條顏色不同的棉線編織的,而且更長些,可以綁帶臂膀上。茱萸袋上用紅線繡著同茱萸果一般大小的圖案,里面則裝著滿滿一袋茱萸果,看起來著實可愛討喜。
他們幾個將茱萸袋互相綁好,剩下的拎在手里,又詢問了老太太泉眼一事。
老太太想了想,說“你們說那個泉眼啊,早就沒得了,那都是我還是姑娘家的時候,酸棗山才有的泉眼,不曉得哪一年被人鏟了,你說這缺德不缺德”
老太太說的是牧高鎮這片的方言,周蘭甫幾人聽了個半懂,何似飛到是完全明白了,又同樣用方言問了她那山洞一事。
老太太繼續道“山洞嘞,是個好洞,夏天來這兒納涼的人可多嘞。啥,里面有長蟲山上有長蟲不很正常嘛,趕走就沒事了。”
問完,幾人等著何似飛傳達,何似飛說過后,沈勤益身上那毛骨悚然的感覺還沒消散,只要一想到他把那玩意兒抓了一把,這感覺便有漸漸擴大之勢。
等何似飛幾人重新回到山頂后,幾位老人家周圍的石頭、空地上已經坐了不少人,有些是在牧高鎮上念書的學生,看起來年紀同何似飛差不多大。他們給頭上簪著茱萸果,紅彤彤的果子配著年輕充滿朝氣的面容,看著便讓人心生艷羨。
何似飛等人走到近前,便聽到一個母親正在幫少年把頭上的茱萸果戴更穩些,說“我聽說那上河村的何公子一年內連考縣試、府試和院試,且都是案首,人家年歲同你一般大小呢,你可得給娘爭口氣。你爹他,現在對那姨娘那么好,把她的孩子當心肝一樣寵,你再不爭氣,娘娘就不知道該如何辦了呀。”
說著,這婦人居然低聲哭了起來。
何似飛幾人悄悄繞過他們母子,走到老師那邊。
余老正坐著,目光失神,嘴唇微有些翕動,并不見言語。顯然沒察覺到何似飛等人回來了。
何似飛順著老師偏頭的方向看去,正好是那對母子。
他并不知曉老師家里的具體情況,只曉得事情大概是家中族親在他飛黃騰達時去了京城,后在他被貶時又將他從族中除名。但看著老師這等懷念的神色,似乎年少時母親待他應當是極好的。
余明函只是觸景生情,片刻后便調整過來“似飛啊,你們回來了。”
聲音莫名有些暮氣。
何似飛這時已經給爺爺奶奶系好了茱萸袋,見老師看過來,起身走到他身邊,單膝跪下,垂眸在他臂間榜上插了茱萸的袋子。
少年人的骨相非常優越,往常總是只能注意到他那疏離矜貴的氣度,這會兒低頭認真的給自己綁袋子,才發現他收斂在認真狀態下的眉眼間的鋒芒,好像有什么危險的銳氣正在逐漸逼出。
余明函哪能不明白自己這徒弟的心思,道“無妨,老夫只是想到自己的母親。可惜她過世太早,還沒見過老夫名滿天下的樣子。”
當初他母親也是這么勸他一定要好好讀書,一定要出人頭地,這樣父親才不會再去流連煙花柳巷,而是以他為榮。
這句話其實有個根本上的錯誤,那就是男人逛不逛青樓,其實跟他以不以孩子為榮毫無干系,但女人總會如此想孩子再有出息一點,丈夫就能收收心了;我自個兒再賢惠一點,丈夫也能收收心了。
全是騙鬼的話。
何似飛抿了抿唇,道“徒兒定會在京城重揚老師之威,讓他們后悔莫及。”
余明函笑了笑,倒沒再說什么。
其實他早就看淡了,他都這把年紀,那些曾經決定將他從族中除名的人大都死了,再去計較這些,沒意義。
但徒弟這句話還是讓他頗為心暖。
他道“你啊,先別想這些,明日咱們就要動身回縣城了,你還沒告訴二老那喬家幺兒的事情”
何似飛方才臉上的銳氣和殺氣頓散,眼眸間多了幾分躲閃,低聲道“說了。”
這下輪到余明函沉默。
緩了緩,他嘆氣“你啊,你都這樣了,還說自己對那知何兄只有兄弟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