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兩人正坐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飯館里,而周圍書生百姓們都在討論此事。
“要我說,我如果是那何公子,還去什么縣學啊,直接去府學而且還不是行山府府學,就去那羅織府府學”
“就是就是,雖說何公子籍貫在木滄縣,但羅織府是咱們瑞林郡首府,那兒的府學也是去得。”
“瞧瞧你們這話說的,縣學有什么不好教書的都是教諭,都是舉人老爺,我倒是覺得何小公子一點也不心高氣傲,反而特別踏實。”
“再說,何小公子進縣學,那可是學政大人親自邀請的,不去就太不給學政大人面子了。”
高成安同陳云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目光里讀出了苦澀。
他們拼命想考中秀才,為的就是進入縣學,日后好考舉人;可在縣城百姓口中,他們所求之不得的縣學,對何似飛來說,居然算是低就,還是學政大人親自出面相邀。
這份苦澀比當初何似飛連中小三元的消息傳來時更甚。
畢竟,他們原本有一個同何似飛交好,甚至成為親密無間同窗好友的機會的。
陳云尚暗恨“都怪陳竹那個賤人”
要不是當初陳竹勾搭上何似飛后,拼死拼活不跟他去青樓,他們也不會同何似飛鬧掰
不過他也只敢暗罵,周家在縣城名聲不錯,那回春堂更是救治了不少傷患的大醫館,陳云尚偶爾能在醫館內看到為女子和哥兒問診的陳竹,都是步履匆忙慌張跑開的。
高成安這兩年也開始相看親家,漸漸理解當時表弟為何會護著陳竹。此刻,他只是嘆了口氣,說“云尚兄,吃完后回去繼續念書吧,今年我們兩次落榜,明年八月,等我將書都念透,就不信過不了這院試”
屆時,他就能在縣學重遇似飛表弟,說不定兩人成為同窗后,倒能冰釋前嫌了。
縣城關于何似飛進入縣學的各種爭論,都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淡去。
彼時,何似飛已在縣學讀書一月有余。
雖說縣學規矩是年初才能選擇君子六藝的學習,但念在他們這批恩科考生八月高中,便特許此批廩膳生和增廣生在入學七日內選擇今年的六藝。何似飛選擇了騎術和七弦琴。
其中,騎術學習時間在每旬初二,七弦琴則在每旬初一、初四、初六和初七。
沈勤益對他的選擇毫不奇怪“初次進入縣學的學生,只要不是特別害怕馬的,剛開始都會選擇騎術。我當初也學了數月的騎術,現下算是會騎馬。等你學會后,咱們可以坐船去寧水縣,他們那兒有馬場,可以跑馬玩。”
何似飛道“好,來年開春便可同去游玩。”
屆時他的騎術應該掌握得不錯了。
沈勤益見自己的提議被附和,當即順桿往上爬,繼續詢問“按理說一位學生可以選擇兩到三門藝課,你只選兩門的話,空余的時間作何”
何似飛想了想“去找老師。”
他到底還不算完全出師,總得把自己在縣學學到的知識,連同最近大量閱讀雜文書籍后的感想總結下來,同老師一道辯論。
沈勤益見他把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恨恨地感慨“似飛啊似飛,就你這勤奮程度,你不高中誰高中啊”
話是如此,與何似飛成為同窗后眾人的切身感受更甚。
以前何似飛總是獨自跟著余老念書,沈勤益等人對他的努力程度并沒有直觀感受,只曉得他詩文作得好,蹴鞠剛開始不熟練,后來就踢得很好了。但真的當了他同窗后,沈勤益才發現這人的自制力和專注程度都高到可怕。
縣學的課程都是一堂課一時辰。
四書課程的教諭要求學生跪坐,五經課程的教諭則讓大家盤膝。沈勤益的位置在何似飛右側,他無比驚愕的發現何似飛居然可以在一時辰內都保持筆挺的跪坐,腰桿完全不帶顫一下,并且他維持著這姿勢,還能全神貫注聽講,一直書寫筆記。
于是,課后借抄何似飛筆記,成了癸巳年過年之前縣學的一大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