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下午他便打算去找老師說得那戶人家。
何似飛一路跟著地址行進。京城的貧富兩級分化十分明顯,繁華地帶是真富麗堂皇,但雜居民巷等地方也是真寒磣。
這里的巷子窄小逼仄,地上前幾日下過的大雪沒有人掃,也不知被多少人踩踏過,成了黑色。今日天氣回暖,消融成了一灘灘泥濘的水洼。
偏生這兒的排水不到位,融雪后的泥水就在地上橫亙著,一腳一個泥印子。
何似飛踩在還未完全消融的雪上,淌過這段路,終于到了此家門口。
這家是土墻、木門,門檻上坐著個正在吃烤甘薯的小孩,小孩抬頭看了看他,又繼續低頭吃。
何似飛笑著問“小孩,這院子里可有一戶姓石的人家”
小孩說話帶著一股京味,道“哥哥,有的,不過我爹說他們家晦氣,不讓我跟他們家人說話。”
小孩聲音不大不小,院子里抽著煙袋的男人可能聽到了,立刻出來看。
男人見何似飛衣服面料是細棉布的,可明顯一看就是單衣誰家在寒冬臘月穿單衣呢。只有買不起棉襖的才這么穿。
他心里這么想,眼中警惕倒是少了很多。這些日子石家那個老頭子整天念叨著說自己爹的好友會收留他家孫子的,他當時心里還暗暗嫉妒和憎惡了一番。畢竟按照上面的要求,他們要是出不起錢翻修自己的房子,就要被上頭收回,但會給一些銀子補償。
那點補償的銀子哪夠在京中置辦房產啊
置辦不起房產,那只能離開京城,背井離鄉。他們哪兒甘心啊。
他們家、封家和石家都住在這只有六間房的小院子里,都是窮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石家那老頭子念叨著自己家孫子有著落了,可他們一家六口還不知道何去何從呢。
人總是不大樂意看到那些原本不如自己的人突然過得比自己好的。
如今,男人看著何似飛這大冬天穿不起棉襖的架勢,覺得那石家老頭子的爹的好友估計也是破落戶。
他吊了吊眉毛,吊兒郎當的說“找石家啊,我們這里是有一戶姓石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那個石家。”
何似飛對他的態度不為所動,道“石家,石山谷。”
男人討了個沒趣,道“那確實是有,進來吧,就在左邊那戶。”
“多謝。”何似飛道。
男人倒是愣了愣,只見何似飛這會兒已經進屋,敲了敲左邊那戶的房門。他突然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腦袋,道“看到這書生沒,你日后也好好念書,讀了書的人到底是不一樣。”
他兒子還在啃烤甘薯,童言無忌的說“石家哥哥也念書。”
男人“你小小年紀還學會跟你爹頂嘴了是不”
石山谷見有人敲門,立刻出來開門。
門甫一打開,何似飛先聞到一股行將就木的腐朽氣息。
十三歲的石山谷長得瘦瘦小小,比何似飛生生矮了一個頭,看起來只有十歲出頭。
但他眼睛很大,里面帶著恐慌“你、你是誰”
何似飛道“我是余明函余老的學生。”
他還沒說下一句,屋內的老人咳嗽聲驟然擴大,石山谷急著往里跑,同時院子里響起了叫罵聲“石家老頭子,你有病你就別開門,咱們院子里都是小娃娃,染病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