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大街是流水巷的正街,直直通往此處最紅火的酒樓東來順。走到盡頭還有一個小岔口,通往一條死胡同。
換言之,往沿河大街上走,就是往死路上走。
青唯幾步追上薛長興,一把拽住他“你走這邊做什么”
薛長興指了一下東來順,“這不是往人多的地方躲嗎”
青唯真是懶得跟他解釋,來前她就說過了,今晚玄鷹司新任當家的在東來順擺席,他還妄圖往兵窩里藏,怎么不直接往刀口上撞。
可他們已來不及掉頭了,只因猶豫了這一瞬,玄鷹司已然派人攔住了身后的各個岔口。
青唯正是焦急,忽聽東來順那頭,傳出一陣鼎沸的人聲,似乎是掌柜的在送客。
她展目望去,只見一眾貴公子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人從酒樓里走出,此人臉上罩著半張銀色面具,身穿玉白寬袖襕衫,手里拎著個酒壺,醉得步履蹣跚,還一邊暢飲一邊與人說笑。
正是那晚她在宮樓上見過的江辭舟。
這位江小爺今夜在東來順擺酒,為的是慶賀鶯遷之喜,衛玦章祿之一干玄鷹衛不赴宴道賀也就罷了,還這附近攔路抓人,這分明就是不把這新當家的放在眼里。
青唯一念及此,心生一計,她急聲對薛長興道“你想辦法混入人群,順著人流先回高府。”
“那你呢”
“我把人引開。”她來不及解釋太多,只說,“你放心,我有辦法脫身,你只管逃便是。”
但見薛長興的身影遁入人群,青唯朝后一看,衛玦、章祿之的手下已然注意到她。
青唯裹緊斗篷,在玄鷹衛追上來前,低著頭,疾步往前,直直往江辭舟走去,似是不經意,一下子撞在他身上。
江辭舟本就醉了酒,這么被她一撞,整個人險些沒站穩,拎著酒壺的手一下子脫力,碎裂在地。
酒水四濺而出,身旁立刻有人罵“誰啊走路沒長眼,敢沖撞你江小爺”
青唯低垂著頭,賠罪道“公子,對、對不住。”
周圍喧囂不止,這聲音一出,卻引得江辭舟移目。
他眉眼都被面具罩著,看不出神情,嘴角卻彎起,說了句醉話“哪里來的小娘子嗓子好聽”
身后衛玦一行人也趕過來了。他們與青唯已打了數回交道,眼下青唯雖罩著斗篷,離得這么近,單憑聲音就認出了她。
奈何江辭舟在場,衛玦帶著眾人朝他行禮“大人。”
江辭舟還未應聲,一旁有個穿著藍袍,戴著綸巾的矮個兒公子先行冷笑一聲“巧了,這不是衛掌使嗎今日你家虞侯擺席,分明請了你,掌使卻以重案在身之由推脫。照我看,哪里有什么重案,掌使不一樣也在流水巷尋樂子么怎么,掌使眼高于頂,是瞧不上東來順的酒菜,還是瞧不上旁的什么呢”
衛玦聽了這話,沒理藍袍子,朝江辭舟拱手“大人見諒,實在是此前追查的案子有了線索,卑職一路追蹤到此,發現賊人的蹤跡。”
“賊人”藍袍子輕嗤一聲,“衛掌使說的賊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小娘子”
章祿之道“她可不是什么尋常小娘子,她是”
“民女不知何處得罪了大人。”不等章祿之說完,青唯徑自打斷。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酒壺,“倘是因為民女打翻了大人的酒,民女賠給大人就是。”
她說著,從袖囊里取出一個荷包,將里頭的銅板盡數倒出,雙手呈上。
藍袍子又嗤笑一聲“小娘子,你可知道江大公子這一瓶秋露白值多少銀子,就你這幾個銅板,只怕還不夠嘗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