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唯很快洗漱,臨睡前收好行囊,合衣上榻。
她在黑暗中盯著房梁。
這些年來來去去,輾轉奔波,可從前饒是寄人籬下,好歹有落腳之處,眼下這一走,竟不知道該去哪兒。
小野
青唯恍惚著,聽到有故人這樣喚她。
她閉上眼,很快入夢。
這回竟不在辰陽故居。
山間草木葳蕤,籬笆圍起的院落里種著一片翠竹,她坐在當中,拎著一把重劍,悶不吭聲地將一截木材劈成兩半。
“你外公要知道你這么暴殄天物,拿一把玄鐵重劍劈柴,棺材板該壓不住了。”身后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岳魚七拿著手中剛剛削好的竹笛走過來,“你生你父親的氣,離家出走,然后就到我這里來作威作福”
青唯不吭聲,拿起一截新的木樁,重新舉劍。
魚七手中竹笛往下一壓,撥開她的手腕,四兩撥千斤般奪了劍,溫聲說“小野,你母親這個坎,你過不去,難道溫阡就過得去你這樣賭氣,他其實傷心。”
青唯低著頭“我沒瞧出來他有多傷心。”
“他又不像你,小丫頭片子,難不成傷心了還要叫人瞧出來,都是藏在心里的。再說了,你一個不樂意,跑到我這里來,我這把年紀了,又沒娶妻,到時候哪家姑娘來了,看到你這么個丫頭片子,以為我有這么大一個女兒,嚇跑了,你說我怎么辦你這不是壞我姻緣”
青唯頓了頓,起身就要回屋收東西“那我走就是。”
“哎,逗你玩呢,怎么這就當真了”魚七連忙攔下青唯,“你不是想學我的軟玉劍今天我把秘訣傳授給你好不好所謂軟玉劍,別看是劍,要訣都在一個軟字上,最大的作用,當繩子用。你別不信,有它在,哪怕從高處落下,都不會受傷”
青唯陡然睜開眼。
外間天際已泛白,她一下子翻身坐起,額間盡是細密的汗。
當年母親過世,師父說軟玉劍當繩子用,自然是為了哄她開心,可是,可是
昨日薛長興在斷崖邊,問過她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小丫頭,你這么有本事,身上還帶著魚七給你的軟玉劍,從這里跳下去,應該會沒事吧”
青唯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起身起身裹住斗篷,斟了碗涼水猛吃一口,拉開門正要走,展目一看,卻見崔芝蕓正在小院中徘徊。
她似是天不亮就來了,眼底有深深的黑暈,眼眶紅腫,應該是哭了一夜,仔細望去,甚至能辨出殘留的淚痕。
前日青唯讓她去尋高子瑜問明究竟,她八成已去過了。
崔芝蕓一見青唯,上前泣聲道“阿姐,表哥他,他”
青唯心中實在焦急,稍一遲疑,打斷道“對不住芝蕓,我有要事在身,你等我半日,回來再說。”
青唯去驛站雇了馬,一路打馬疾行,順著官道,很快來到昨日的斷崖。
此處玄鷹司應該已搜過了,到處都是馬痕足印,正午未至,秋光清澈,將四下里照得透亮。崖下的深霧也散了,俯眼看去,崖壁橫木交錯,隱約可見崖底。
昨日薛長興身上是帶著他千辛萬苦找來的證據的。他走投無路,決定投崖搏命,但他也許會拿自己的命賭,絕不會拿手上的證據去賭。
那么當時情形危機,他為何沒有把證據轉交給她是不認為她能躲開玄鷹司的追蹤嗎還是不信任她背后的曹昆德
應該都不是。
青唯垂目看向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