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在場諸人神色各異。青唯心中微微一沉,目光不由落在佘氏身上的素衣上。
趙疏沒吭聲。
佘氏繼而拜下“官家,當年家父為殿下所救,臣女一直感念在心。洗襟臺坍塌,殿下遇劫,臣女報恩無門,多年來難以釋懷。而今臣女家中強為臣女與高府的二少爺定親,臣女心中不愿,但也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臣女反抗。臣女自知聲名狼藉,并不求什么好的歸宿,唯這一個心愿,還望官家成全”
當年佘父沒有做上尚書前,遇到一樁案子,辯說無門,佘氏是個烈脾氣,情急之下,寫了血書,等在宮門口,攔了小昭王的轎子。
那是個雨天,小昭王落轎,撐傘立在雨里,看過佘氏的血書,說“好,我幫你轉呈給舅父。”
這事對小昭王來說就是個舉手之勞,佘氏卻記在心里。
事后佘父平冤,佘氏一家登公主府致謝,便捎上了佘氏的庚帖。
庚帖長公主沒有收,那年小昭王才十七,即將啟程去洗襟臺督工,長公主以一句“容與年紀尚輕,且等他回來,問過他的心意。”婉拒了佘氏。
佘氏聽出了這話的辭拒之意,仍舊執意等小昭王回來,直到等來洗襟臺坍塌的噩耗。
趙疏看著佘氏,沉默許久,說道“當年洗襟臺塌,表兄傷重,你為他素衣齋戒,祈福五年,再大的恩情,已算是還清了。他今日若是沒醒,那只能是天道不公,醫術有失,絕非福澤不至;反之,他今日若是病愈,上天有道,庇佑蒼生,那只能是人心殊途了。”
趙疏這話說得委婉,佘氏卻聽得明白。
小昭王醒來與否,病愈與否,都與她無關。
嘉寧帝與小昭王最是親近,他的意思,便該是小昭王的意思了。
佘氏的目色黯然下來,她朝趙疏拜下“多謝官家,臣女明白了。擾了諸位的興致,臣女在這跟諸位賠不是了。”她行完大禮,又起身,朝章元嘉福了福身“娘娘,臣女今日不該來。”
她請辭離去,章元嘉自也不攔她,喚來一名宮婢為她引路,由著她往曲池苑外去了。
青唯看著佘氏的背影,目光不由地移向不遠處的江辭舟。
江辭舟就立在人群當中,他似乎并沒有在意剛才發生了什么,唇角帶笑,正低聲與身旁一人說著話。
月色灑銀一般,混在燈色里,流瀉在他的身遭,將他的身姿襯得無暇,似乎那張掩藏在面具下,傳聞中被火燎著的臉,也該無暇。
青唯想起來,那張臉本就無暇。
曲池苑的詩會章程繁復,聽說席到一半,還要聽士子暢談策論。青唯跟章元嘉回到竹影榭,吃完席,想起留芳說過可以提前與皇后請辭,起身說要先走。
章元嘉并不留她,溫聲道“虞侯夫人大病初愈,是該早些回府。夫人病好后,若覺得煩悶,不拘著時辰日子,進宮來與本宮說話就是。”
青唯謝過她的好意,由宮婢引著,到了曲池苑外,只見墩子迎上來道“虞侯夫人要走了”
青唯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