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唯語氣冷厲“什么時候”
“洗襟臺修成之前,他家小女急病,他為了趕回家見她最后一面,跟你父親請辭,這事旁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且我一直知道你還活著,所以”
“所以早在我上京之前,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對嗎”
“這倒不是。”謝容與道,“此前我并不確定你是誰,你是不是忘了,那日你為了躲避玄鷹司追查,故意撞灑我的酒,我揭開你的斗篷,看過一眼。”
青唯的腦子嗡鳴一聲。
那夜長街深巷,一身醉意的貴公子挑扇掀起她的兜帽。
“幾個銅板是不值錢,加上這一眼,夠了。”
“銀貨兩訖,放人吧。”
難怪他當時那么輕易就放了她
“那就是你騙我”
謝容與又失笑“我什么時候騙你了”
“你、你明知道我是誰,故意不揭穿我,還和我相互試探,”青唯道,她心中滋味復雜難言,一時間又困窘又無措,“你分明什么都知道”
謝容與道“我知道你是誰,卻不知道你上京的目的,最初的確對你有所試探。”
他垂目看著她,“后來我想和你說實話,不是你不讓我說的么”
他的聲音一旦放低,像清泉淌過山澗,帶著一點連他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溫柔,青唯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自己離他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清冽的吐息。
宮墻火色里輕柔一觸,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回潮似的,一下涌至她心間。
青唯驀地后撤一步,不說話了。
謝容與溫聲問“生氣了”
青唯看他一眼,“你今夜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朝天。”謝容與道,“他今夜忽然進宮與我說了些有的沒的,我猜到你若有異動,只能是見崔弘義,便往刑部的方向尋,后來就碰見你了。”
他說到這,想起青唯辛苦找來的證據,將香囊從袖囊里取出,翻出存根看過,隨即一愣,“這么重要的證物,你是怎么找到的”
“說來真是湊巧。”青唯有點自得,“當年魏升讓叔父搬藥材,沒給他結工錢,就是為了事后作為答謝,把徐途的商路介紹給他。但那大藥鋪子的掌柜是個老實人,他見叔父辛苦,自掏腰包,非但給了叔父辛苦費,還給了他這張存根。叔父后來發家,把這張存根當做發財符,送給芝蕓的母女,被芝蕓一路帶上京中。”
眼下有了這存根,加上此前的賬冊,以及王元敞、扶冬、崔弘義三名證人,已足以證明何鴻云的罪行了。
青唯問“我聽說玄鷹司被停職了,那幾戶售賣夜交藤的藥商,還由玄鷹司保護嗎”
“已換成巡檢司了。”謝容與道,“眼下這個時機,何鴻云應該不會妄動,崔弘義被押解上京,他的命門被套牢在這一步,如果這時對藥商下手,事情鬧得太大,對他不會有好處。今夜我便將奏疏寫好,明天一早呈奏朝廷。”
兩人說著話,轉眼已到了東偏殿,青唯見德榮帶著幾個侍婢迎出殿外,對謝容與道“行,那你忙著,我先走了。”
謝容與一愣,拽住她的手“你去哪里”
青唯道“這是宮里,我一個宮外人,總不好待在這兒。”
“你剛闖了刑部你忘了,眼下出宮,是不要命了么”謝容與道,一頓,溫聲說,“今夜留在我身邊,哪里都不去。”
德榮剛走過來,聽到這一句,驀地退后三步,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自己這個人兒。
青唯倒是不曾多想,她知道自己呆在宮里于禮不合,但比起小命,別的都不重要,指不定明早謝容與就把何鴻云參了,她有取證之功,還能將功補過呢,青唯點頭“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