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時,謝容與道,他將銅壺遞給祁銘,站起身,“你們當真只是夜巡至此。”
“回殿下,小的不敢欺瞞殿下。”
謝容與道“若是擔心上京治安,左驍衛大可以稟明朝廷,由巡檢司、京兆府等衙門加強防衛,再不濟武德司、殿前司也比你們合適,你們中郎將是個做事守規矩的人,他把底下人手調來夜巡,就不怕六部三司突生急案,左驍衛中無人可用么”
他說著,語氣一涼,“你們到此,究竟想查什么案子”
“回殿下,小的當真不是為查案而來。”
謝容與冷目注視著衛隊長,他今夜心中一直有不好的預感,或許是因為藥商吵嚷不休,或許是宿疾復發,直到眼下,他都分不出神去思考這感覺緣何而來。適才劇烈的咳嗽傷及肺腑,每一下呼吸都粗重而遲緩,出的汗太多,銅壺里的水只是杯水車薪,暈眩與耳鳴姍姍來遲,謝容與甚至開始后悔自己那么倉促地停了藥,吳醫官說得對,饒是病在心里,病了五年也難以根治,他不該那么急于求成的,他不欲再與衛隊長糾纏下去,“你想瞞著本王”
衛隊長垂首不言。
謝容與一拂袖,動了怒“本王命你說”
這一聲如金石擲地,連曲茂都嚇了一條。雪夜驟靜,巡檢司巡衛與京兆府衙差通通拜下,衛隊長伏倒在地,半晌,道“殿下恕罪,不是小的不愿透露,實在是實在是左驍衛所辦之案與殿下有關,不能透露”
這話一出,謝容與就愣住了。
與他有關有什么案子能與他有關
他這五年都藏在一張面具之下,身邊之人皆是清白,除了小野。
這個念頭閃過,謝容與心中驀地一空。他終于意識到在他心上盤桓不去的云霾是什么了她是溫阡之女罪名纏身,他為了護她,無論走到哪里,都把她帶在身邊,可他們太執著于洗襟臺的真相,今夜藥商之死事發突然,他匆匆帶她來此,卻忘了多想想他們今夜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是啊,如果僅僅是為了扳倒何家,何必將這些藥商殺在城外呢,讓他們死得昭然若揭些不是更好
謝容與回過身,問曲茂“你們今夜,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他的聲音虛弱而沙啞,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惶然,臉上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曲茂不由道“你、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不然我請大夫幫你看看”
“回答我”
“我”不待曲茂開口,史涼道“回殿下,巡檢司等得知藥商出逃,一路循蹤找到城西的。”他說到這里,也回過味來了,藥商出逃得隱秘,他們這一路,怎么輕易就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呢,難不成是有人故意引他們發現的
“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對”
謝容與剛開口,冷風涌入肺腑,激起又一陣劇烈的咳嗽,曲茂從旁扶住他,才發現他渾身上下幾乎要被汗液浸濕了,可尋常出汗,額角也罷,后頸也罷,哪有手背出汗的
“你怎么會病成這樣”曲茂呆了片刻,隨即吩咐,“史涼,快去請大夫”
然而不等史涼應聲,謝容與一把推開曲茂,折身便往拴馬樁走去。他卸馬的時候,手指幾乎在顫抖,但他的動作很快,匆匆上了馬,揚鞭便往城里奔去。
曲茂并不知他在擔心什么,見了這情形,只能憑直覺吩咐“快,帶齊人手,追上他”
謝容與不知青唯去了哪兒,直到眼下,他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她一直以來都跟一名朝中人有往來的,而那個人,當初既然可以救她,而今也可以害她。
否則今夜,左驍衛怎么會忽然出動呢
城南劫獄案被他攬下了,但是她的真正身份,他攬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