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野姑娘
什么叫“我的”
青唯的腦海一瞬空白,手指無措地捏緊被衾,想發作,可謝容與的目光十分平靜,似乎這樣的稱呼沒什么不妥,而“我的”二字只是信口道來,只是因為他們關系很近罷了。
很近么近的,至少在她流落的這些年,沒有人比他與她更近了。
他眼下也離她很近,她的鼻尖距離他的下頜不到三寸,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與他籠罩下來的目光。
青唯捏在被衾的指尖漸漸收緊,她不敢動,甚至不敢往后挪一寸,仿佛一旦她退卻,就會敗下陣似的。
她就這么注視著他,仿佛對峙一般,“我出生在辰陽,父親是那里的人,我早就說過了。”
他適才就是那么隨口一喚,沒有其他的意思,她千萬不要在意。
千萬。
謝容與垂著眼,也注視著她“我知道你是辰陽人,你小時候,家里的后山腰有一片竹林,春來竹海如濤,十分宜人,后來你為了追一只野兔子,一夜間把竹林劈毀了半片,有沒有這事”
青唯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很快反應過來“我爹告訴你的”
謝容與“嗯”一聲,溫阡這一輩子,精于營造修筑之業,若說他最在乎什么,除了岳紅英,便只有一個溫小野了。在柏楊山的時候,修筑樓臺枯燥聊賴,他偶有閑暇,不知覺間總是提起小野,謝容與便聽去不少。
“溫叔與我說過不少你的事。”
父親與他說過不少她的事
都說什么了她小時候野得很,干過的糗事可太多了,追兔子還算好的,她還拆過家里的灶房,將鴨子趕去茅屋頂教它們飛,有一回跟一條魚比誰鳧水快,大半日游走二十多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直到第二日岳魚七把她拎回去。
青唯很擔心謝容與聽說過她的這些糗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在意。
她望著他,心跳如雷“我爹都說我什么了”
謝容與垂眼看他,目光更深了些,“想知道”
聲音又沉又緩,沉到了青唯心里。
青唯只覺見方的床帳中有一江水,山石滑落,攪動著漩渦驟起,山風裹卷著水星子,在她身后推了一把,讓她眼睜睜看著他靠近,越來越近。
山嵐江雨中,唇上觸及一片柔軟。
卻沒有像上回在宮樓下那般稍觸即分,帶著十萬分的愛惜,流連繾綣。
咫尺間,青唯看到他密如鴉羽的長睫,清冷的眼尾。
青唯忽然亂了。
濤濤江水掀起百丈高瀾,要將她拖入適才的漩渦里。
帳中雷動,說不清是驚濤拍岸,還是她的心跳。
青唯的思緒也零落成片,恍惚中居然想起些有的沒的
他不是剛吃過藥么哪怕用了鹽水,余味也該是苦的,怎么有點回甘
當初假意嫁給他,想過會到這一步嗎她怎么沒像新婚夜那樣,預備著把他一掌劈暈了。
要是阿爹阿娘,或是師父知道了這事,會不會責罵她她該怎么和他們交代呀。
爹娘還好說,到他們的墓前認個錯,百年以后到忘川河前大不了受一頓鞭子,師父那里該怎么辦他會不會像上回她跟魚比鳧水那次一樣,把她拎回去,捉了十條魚讓她一一比個夠,她險些累死在小河里。
她水性好,奇怪溺水的感覺她分明是不熟悉的,此刻卻仿佛陷落江海,被那漩渦卷著不斷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