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茂這個人,雖然有些少爺脾氣,還算講理,適才他斥尹婉,那是因為以為她是丫鬟,眼下得知她與自己一樣都是養尊處優的主子,什么不會帶路不會沏茶,全都在情理之中了。
他道“哦,那沒什么,適才是我怠慢了,你起身吧。”
尹婉不敢起,她知道眼前都是貴人,可這些人中,最尊貴的那一位還沒發話呢。
謝容與于是亦道“姑娘起身吧。”
尹婉這才點點頭,諾諾起身,她本是要出莊的,經這么一番,再不敢走前門,福身辭了辭,匆匆回后莊去了。
曲茂鬧了一場烏龍,并不往心里去。他跟著謝容與去依山院,沿途見莊內奇花異石,亭臺飛檐,山水縈繞,不由奇道“這尹家究竟是做什么買賣的,倒是把這歸寧莊修得五臟俱全。哎,干脆我搬來你這里住好了。你是不知道,那個蒙山營,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夜里睡在帳子里,能聽到隔壁的呼嚕聲。”
謝容與看他一眼,“聽說曲侯寫信訓斥你了”
“何止訓斥他還跟官家請旨,罰了我一年俸祿”曲茂冷哼著道,“罰俸沒什么,我姓曲名敗家號散財居士,朝廷不給銀子,我還不會從家中自取么但你說上溪這事,那能賴我么去上溪是我爹的主意,查案是你查的,鬧起來是他們自己衙門鬧,我就是個充數的濫竽,充其量不干正事,可我不干正事,我也沒添亂子啊眼下好了,我爹覺得我是個廢物,覺得我善不了上溪的后,跟朝廷請旨,要把章庭、張遠岫從隔壁崇陽調過來,跟著一起把這事結了。張忘塵就算了,但是章蘭若任京中誰不知道,我曲散財跟那姓章的不對付,還讓我跟他一起共事說好了,我過幾日搬來你這里,要是那姓章的找上門來,你幫我擋著。”
曲茂與人相交慣來不在乎身份高低。他是侯府嫡出公子,從前跟江辭舟往來,算是江辭舟高攀他,但他二人性情相投,他便把他引為知己。后來江家少爺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小昭王,曲茂心中很是別扭了一番,但他心大,半年過去,那點芥蒂早消除了,覺得管他是誰,只要還是這個人就成。
見謝容與不答,曲茂順口就道“怎么不想我搬過來,山高皇帝遠的,難不成你還在這莊上金屋藏嬌啊”
這話出,謝容與步子一頓,身后跟著的祁銘咳了一聲,引開話鋒,“曲校尉,虞侯今日請您過來,是想問了一問當日上溪暴亂的情形。”
曲茂公務上迷迷瞪瞪的,打起來第一個躲,殺起來頭一個跑,天塌了只要不砸著他就是萬事大吉,果然他道“這我哪兒知道我當時躲在公堂里,就掀窗瞧了一眼,看到那個秦師爺帶著人拼命往衙門里闖,嘴里還喊呢,哎,太亂了,后來他們放箭,我就沒敢伸頭,等到再出去,該死的都死光了。”
謝容與道“衙門里有個李捕頭,當日你瞧見他了么”
曲茂“啊”一聲,“上溪衙門里有姓李的捕頭么”
謝容與“”
祁銘“”
敢情這位爺在上溪辦了大半個月公差,連衙門里天天打照面的人都沒認全
還是跟在曲茂身后的護衛邱茗道“回殿下,上溪衙門暴亂之前,李捕頭人就不見了,當日屬下來與您稟過此事的。”
謝容與頷首,“后來你可曾見過他”
邱茗想了想,拱手回稟“不曾,不過當時太亂,屬下也不曾在意。”
“衙門暴亂之后,本王記得玄鷹司、左驍衛、巡檢司分從東、西、南,三個方向追捕逃逸吏胥,巡檢司也未曾發現李捕頭的蹤跡”
邱茗道“不曾,屬下只捕回了在逃錄事。”
謝容與“嗯”一聲。
幾人說著話,書齋到了,祁銘先一步上前推開書齋的門。